如今既从兰音馆中揪出了神宫的人,且端王想要提拔的纪少监也与神宫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端王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大容易的。
即便皇帝不疑心他,可经此一事,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想必也难如从前了。
令姜这遭,可以说是将赵家端王一方得罪了个彻底。
但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
贺相山转而问道:“既然已经查出神宫之人,周三郎君是否就安然无恙了?”
“眼下大理寺开始查,但此事和他无关已是板上钉钉的了,也就差个流程罢了。等到邵寺卿那处审完,周三郎君便彻底洗清嫌疑,可以安然脱身了。”贺令姜回道。
“那就好。”贺相山闻言颔首,“如今咱们得罪赵家和端王是难免的了。不过令姜你此遭也算是帮了周尚书一个大忙……”
这两日,周允可是暗中传了不少书信过来商谈事宜,两家的关系明显也愈发亲近了。
一旦周三郎君安然放出,依着周允的性子,自然会将此事记在心中,如此一来,他们在郢都也不算全无支撑。
说罢,他又叮嘱贺令姜道:“不过,咱们眼下并不好多去结交郢都权贵,与周府虽有交情,但明面上也莫要走得太近,免得上头那位看了碍眼,动了旁的心思。”
“是,女儿记下了。”贺令姜点点头。
她行此事,本意并非要去施恩于人,可既然阴差阳错间得了这般效果,那也不错。
随着神宫之人被捕,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贺令姜便愈发忙碌了起来,询问、审查,样样都离不得人。
这一波难得一次拿下这般多的人,且还有神宫右使这个活口在,她可不是要铆足了劲儿,想要再多掏些东西出来?
只可惜,神宫之人骨头硬得紧,一时半刻还掏不出什么来,只得慢慢磨着。
至于她院中那和神宫暗通消息的婢女,她也命人一道拿下了。
如此一来,她这院中算是理干净了。
时间匆匆而逝,眨眼便到了腊月。已是寒冬时分,天上开始零零散散地飘起了雪来。
贺令姜难得不去不缘司,而是在府中老老实实地休息。
书房烧了暖盆,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碳,烘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她倚在榻上,透过窗子支起的一条缝,去瞧外面的雪。郢都的雪,虽比不得北境那般,然而如今亦越下越大,颇有几分铺天盖地的纷扬之势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荒原上奔逃然后被人夺了身躯,差点儿丧命,彼时她从贺七娘子身上醒来时,只觉自己非人非鬼,后事难料。
没想到,如今已然过去一年了,她也真正地融入这幅身躯,做了那般多的事情。
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琼枝从院中匆匆穿过,走到门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这才进了屋中。
见她不知何时支开了窗子,连忙上前阖上:“天冷着呢,七娘子,当心您吹了冷风受凉,那可便不好了。”
“不碍事。”贺令姜倒不在意。她是习术之人,哪能这般久轻易被冷风给吹着了?
倒是这几个婢子,时常将她当做娇弱的小娘子待,倒是让她愈发懒惰起来了。
一旁小几上提笔绘符的阿满笑道:“琼枝姐姐,你可是忘记咱们七娘子可不是寻常普通的小娘子了?”
琼枝过去点了点她的头:“当然没忘,可那也要当心点儿是不。哪像你,整日大大咧咧、皮糙肉厚的……”
“哎幼。”阿满故作哀叹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琼枝姐姐竟又嫌弃起我来了,七娘子你快治治她……”
贺令姜看着婢女们相互打趣儿,好笑地摇摇头。
“阿满,你这符箓绘得如何了?拿来与我瞧瞧。”
阿满闻言这才收了笑,将桌上的符箓奉给贺令姜:“七娘子,您给指点指点。”
阿满跟着她学绘符,也近一年的光景了,这一年,她倒是刻苦认真,因而进步不小。
今日这一遭,她绘得是风符。
贺令姜瞧着手上黄符,看其下笔走势,倒是连贯自然,仔细感知也能察觉符中微有灵气流动,算是成符了。
她坐直了身子,起身行至屋前,将紧闭的书房门打开,一时间凛冽的风便卷了进来,间或夹杂着一两片飘进来的雪花。
她站到廊下,将手中的符箓递了一张给阿满:“来,施展瞧瞧。”
阿满双手接过,将符箓夹于食指和中指之间,口中轻轻念咒,而后用力一抛,那黄符便疾射而去。
随着黄符至处,忽有一股疾风突起,瞬时卷起了漫天雪花往半空升去,院中的枯枝抖落了枝头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片刻之后,疾风退去,被掀飞到半空的雪花又纷扬着飘飞而下。
“七娘子,您觉得如何?”阿满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朝她望来。
贺令姜微微颔首:“尚可。”
阿满学这风符不久,这疾风,已算可以。
不过——
她两指夹起符箓,收至自己颈边,口中轻吟,而后施力一扔。
黄符疾射而出,顿觉院中肃杀一凛,而后便见半空雪花顿时恰似被拦腰截断,全数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