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边关,朔风严寒。
哪怕营帐里燃着炭盆,李砚如还是不断咳嗽。小南在旁边劝了几次,李砚如恍若未闻,好似跟手中的毛笔有仇,恨不得把它给写秃了。
过了一会儿,李砚如终于停笔。
他抬起头,看向小南,喃喃问:“我这些努力她能看见吗?”
小南脑筋转得快,立马道:“当然能啊!除了王姑娘的闺中密友,哪怕是她家人,都不如跟公子你亲。你对她的好,王姑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我比起徐兄,到底是差太多了……”
“谁说的!”小南坚定地簇拥他主子,“公子就是最好的,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李砚如估计跟他也聊不出什么,叹了口气,又开始默默翻译文字。
烛火摇曳。
小南劝他入睡,李砚如却摇头,反而让他累了自行休息。这般耗费精力,小南瞧着心疼,眼珠一转,借口小解去主帐那边找寻宁瑛。
王婳裳没跟徐澈亭说太久。
徐澈亭很珍惜和她独处的机会,但王婳裳却自称长途跋涉太过疲惫,需要休息。徐澈亭也不好再叨扰她,忙让手下安排最靠近主帐的地方给她们居住。对于徐澈亭这个过去式,王婳裳和宁瑛都不在意。二人正准备收拾一下被褥,就听到小南求见。
“王姑娘!王姑娘!”
王婳裳看向宁瑛,“叫你呢。”
宁瑛笑了下,走到外间,问:“你这么晚还不睡?”小南苦恼地说:“我家公子不睡,我实在担心他身体,王姑娘你去劝一劝吧,他最听你的话了。”
宁瑛怪道:“他为何不休息?”
小南倒也聪明,联想到之前李砚如问话的态度,便直说了,“还不是因为姑娘你。”
宁瑛愣住,指着自己鼻尖,“因为我?我又没惹他。”
“怎么没惹呢?”小南看向主帐另一边,“恕我多嘴,王姑娘和徐大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我家公子捕风捉影,自个儿给自个儿找气受呢。”
二人谈话没有逃过王婳裳的耳朵。
她听着好笑,忍不住撩开帐门,提醒道:“依我看,李公子不是找气受,是在吃酸醋。”
宁瑛懵懵懂懂,问:“什么酸醋?”
“估计是看到刚才我们和徐澈亭说话,李公子内心不舒服。至于他为什么不舒服……”王婳裳低头莞尔,“你自己去问个清楚。”
“去就去。”
宁瑛将指节掰得噼里啪啦响。那架势,不像是劝李砚如睡觉,像是要把李砚如揍一顿。
宁瑛和小南往李砚如的帐子去,漆黑的天空阴沉寒冷。北风吹得脸颊生疼,似利刀在剐蹭。空气中带着潮湿的腥气,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小南裹紧了衣裳,看了看天空,嘀咕道:“这个贼老天,就跟要下暴雨一样。”宁瑛斜睨他一眼,“寒冬腊月的,怎么可能下雨。下雪倒是有可能。”两人讨论着天气,来到营帐外,小南便驻足不进去了,他挤眉弄眼,示意宁瑛一个人进去。
宁瑛也不忸怩,直接闯入,将正在书写扶桑文字的李砚如吓了一跳。
“阿瑛,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李砚如急急忙忙将毛笔搁下。
宁瑛道:“该是我来问你,这么晚怎还在忙?你身体不好,能跟我们比吗?”
李砚如有一丝丝窃喜,他不禁道:“你还有闲心关心我……”宁瑛说:“是小南跑来告诉我的。”
门外小南听这句话,无奈地双手捂脸。
李砚如顿时拉长了脸,心中满是不悦。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别扭,可就是无法露出半个笑容。宁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想到之前小南问的话,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徐澈亭有什么?”
“……不是。”
李砚如立刻否认。
否认太快反而有破绽,宁瑛更不信了。她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以前和徐澈亭的确认识,也对他有好感过,但都是前程往事。你应该瞧见了,他眼里只有我朋友,旁人谁都没有入眼。”李砚如没想到她会主动解释这些,惊讶道:“为什么会成为前程往事?”
“不合适呗。”宁瑛撇撇嘴,“而且我爹娘都讨厌他。”
“他可是朝廷命官。”
“那又如何?我爹娘看中的从来不是官阶财富。人这一辈子,身体健康,小富即安。”
李砚如没想到王九华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有这种觉悟。他心里高兴极了,看着宁瑛的眼,低声问:“你其实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不解释你不得气死啦?”
被戳破心事的李砚如一阵尴尬,“哪有。”
宁瑛双手环胸,往桌边一靠,哼哼道:“还没有呢?小南说你看见徐澈亭快气死了。还有吃什么酸醋……”她钻到李砚如面前,凑近了问,“喂,你究竟在吃什么酸醋?”
李砚如本坐在书桌前,被突然放大的脸惊了惊。
他张了张嘴,无力地辩驳:“……我没有。”
宁瑛正色,语气严厉,“不、许、说、谎!”
她的唇几乎靠近了他的鼻尖,李砚如一阵心乱如麻。望着面前少女娇艳的脸,他愣愣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