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绩没有惊动八角亭中的二人,划船默默离开。
王婳裳瞥到小舟,还笑问宁瑛,“方才我们说话,不会被船里的人听见吧?”
“不会啊。”
宁瑛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听也听不懂。”
宁绩坐在船中,思绪一团乱麻。
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严格来说,八角亭中的两个女子都不是他的姐姐。
他经常和宁瑛打架。六岁那年,两姐弟不小心打狠了,都见了血。宁仲常大怒,将两人同时教训了一顿,末了,却让宁绩留下,给他看了样东西。
那是一封委托信。
工部侍郎程昱以下犯上口无遮拦,全家获罪。时值寒冬腊月,流徙千里不死也要半残,程昱铤而走险,将家中刚出生的儿子托给好友宁仲常,以文书过继,事情做的相当隐秘,知之者甚少。宁仲常宅心仁厚,只有交给他,程昱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宁仲常和宁夫人商量后,到底是犯下这桩欺君大罪。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不出所料,程昱满门皆因寒疾去世,程家后人,只剩下宁绩。
宁绩早慧,很多时候都在问为什么他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娘。宁仲常觉得他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故此,在六岁那年,让他亲眼看了那封委托书。至此以后,宁绩和宁瑛打架便懂得分寸了。无论宁瑛再怎么蹬鼻子上脸,他最多生气几天,绝不会像以前那样分个高低。
宁仲常和宁夫人看在眼里,心疼他懂事,反而愈发对他宠爱。宁绩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他知道,没有养父母就没有他,他们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和尊贵身份,就应该努力回报。宁绩答应过宁仲常,他的身份家中只有他们三人知,谁也不能透露。
宁绩忍不住回忆这两个月和宁瑛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还当宁瑛稳重成熟了,结果压根儿就不是他姐姐。怪不得和她相处时,总会莫名其妙的心乱跳,这种陌生欢喜的滋味,是宁瑛从来都给不了的。
宁绩抬手,轻轻抚摸随身携带的棋盘。
他并不喜欢下棋,那日看到王婳裳下棋的姿态,才提出了让她送棋盘的要求。
棋盘不贵,但却是她的一番心意。
从前嚣张粗鲁的宁瑛,可不会送他什么礼物。
宁绩再次缓缓摸了摸棋盘凸起的棱角,想着回府后,该如何面对连灵魂都换掉的“姐姐”。
*
王婳裳和宁瑛丝毫没意识到她们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晓。
王婳裳接受了宁瑛的提议,点点头说:“好,下次宁夫人再给我说亲,我就去拿刀。”
“对嘛。”宁瑛乐滋滋的,“我倒要看,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娶京城第一虎姑婆。”
两人笑作一团。
宁瑛又问:“京城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有,大事。”
王婳裳正色,将从元问衢那里得来的消息告知。
宁瑛大惊,她捂着嘴不可置信,“我的乖乖,真的假的?太子他真的被……被……”
“嘘!”
王婳裳看了看左右,点点头,“元问衢的消息肯定是真,犯不着拿这个骗我。”
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跟元问衢见面了,这件事还是那日遇到陈鼎,他偷偷告诉她的细节。王婳裳当时还很惊讶,问陈鼎为何将这么大的事给她说,结果陈鼎那个大老粗抓抓头发,说:“大人知道我告诉你,也不会生气。”
这句话让王婳裳脸上微微发烫,即便过去这么久了,想起来都心跳砰然。
宁瑛皱眉,惋惜又难过:“太子人很好的。之前我有几次在宴会碰到他,有人揶揄我粗鲁,他还站出来帮我说话。莫名其妙被卷入永乐王这场风波,时也命也,造化弄人。”
王婳裳对李复韫不了解,沉默着没有答话。
宁瑛又问:“难道皇上要这样一直隐瞒太子的死吗?”
王婳裳轻轻一叹,“估计要等宸妃娘娘的丧期过了,才会找个借口,说太子病重不幸逝世吧。”两人感慨宸妃娘娘和李复韫之间的感情,有感而发,“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何来这种烦恼呢?”
宁瑛沉浸在不可思议当中。
半晌,王婳裳突然好奇地问:“阿瑛,你听说过静妃娘娘吗?”
“静妃?”宁瑛撇了下嘴,答道,“死很多年了,据说皇上对她非常钟情喜爱。宫中的静妃所在的宫殿,非但没封,还有宫女内侍天天去洒扫整理。”这一点比起王婳裳的娘,可优待太多了。
宁瑛忍了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宁瑛好奇地眨眨眼,“你怎么突然问她?”
王婳裳道:“那日我遇见陈鼎,他告诉我说元问衢这段时日很忙,现在又为了一件案子忙的焦头烂额。”她压低了音色,凑近宁瑛耳畔,“说是与流落民间的公主有关。”
静妃早产生下的公主其实没死,而是被偷偷送到了宫外。
宁瑛有些诧异。
但想到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