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瑛拉着李砚如吃了一路。
李砚如身体不好,吃不下太多,基本都是宁瑛囫囵吃了,美其名曰不浪费。
不知为何,李砚如瞧着宁瑛大快朵颐的样子就打心眼儿里喜悦。仿佛看人吃东西,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日暮向晚。
宁瑛抱着一堆糖油果子蜜饯肉干,眨了眨眼,一脸诚挚地问:“李砚如,你今天高兴吗?”
李砚如点头,目光澄澈,“当然高兴。”
“还生我气吗?”
“我一直都没生你的气啊。”
宁瑛凝视他的脸,少顷,不禁莞尔。
“走,我送你回县衙。”
街道长长,两边的摊贩商铺开始收摊打烊。白日里摩肩接踵的嘈杂人群寂寥下来,残照的夕阳余晖下,二人并肩说笑。道路旁种着茂盛的凤尾兰,让暮风中浮动着暗香。
县衙门口的小南早已等候多时。
见得二人,小南忙跑上前迎接李砚如,紧张道:“公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砚如望了望旁边的宁瑛,淡淡笑答:“我跟王姑娘聊的投机,忘了时间。”
“不止呢。”
宁瑛存心在小南面前炫耀,“我请你家公子吃遍了香河县的地道美食,什么牛肉馄饨、红枣炸糕……”
“什么?你让我们公子吃牛肉?”
小南脸色陡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叫道:“我叫公子肠胃虚弱,不容易消化。之前吃过一次,全身长红疹,你怎能让他……”
“小南!别说了!”
李砚如沉下脸,命令小南住口。
面对小南的质问,宁瑛惊呆。她不可置信地问李砚如,“你真的不能吃牛肉?”
李砚如躲避宁瑛的目光,轻轻咳嗽,“牛肉是好东西,有什么不能吃?至于红疹,上次是春季闻了花粉,这次不会了。”宁瑛才不信,她一拧眉,直接抓起李砚如的胳膊,撩开他层层叠叠的衣袖。
骨骼分明的手腕,苍白毫无血色,隐约可见薄薄皮肤下的青紫血管脉络。而手臂往上,已经密密麻麻出了许多针点状的红点。
李砚如看了看四周,想抽回自己的手,“王姑娘,快松开,这里人来人往被瞧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才是真的不好!”
宁瑛瞪着眼,如点漆的黑眸里翻涌着捉摸不定的情绪,“不能吃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还要傻傻的把一整碗都吃掉?”
她父亲宁仲常也经常长这类疹子,发作起来又痒又痛。李砚如这一路上肯定痒得不行,他却在生生忍耐。
李砚如理亏,只好叹了叹气,“……是我不对。”
他这个样子,宁瑛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下次再有什么瞒着我,我不跟你当朋友了!”
她二人这般争执,小南自觉刚才那番话不该说。他眼珠转了转,引开话题说:“王姑娘,你上次不是说你舞刀厉害么?正好县衙后院给捕快新铸了大刀,你来试试手?”宁瑛一听什么刀啊剑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问:“刀成色怎么样啊?”
“崭新,明日才下发呢。”
宁瑛意动。
她问李砚如,“你想不想看我舞刀?”
李砚如怔了一下,“想。”他抬头望天,犹豫着,“但现在天色很晚了……”
“怕什么,不下雨就行!”
话音甫落,轰隆巨响,一道旱天雷从头顶滚过,振聋发聩。
宁瑛:“……”
话已经说出口,没有反悔的道理。再者小南一直觉得她吹牛,今天非得给他们露一手。
县衙不许普通人进入,但李砚如是县令公子,有特权在身上。小南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说是从小道去县衙后院不容易撞见人,岂料刚到走廊半道,就和一队衙差相遇。
为首那人穿着一声玄色锦绣华服,头戴玉冠,面目极其俊朗却因为狭长的眼,显得有几分阴郁,一看就来历不凡。
宁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小南恭恭敬敬地朝对方行大礼,“见过尚书大人。”
李砚如听徐澈亭说过,立马跟着垂首,“元大人。”
元问衢目光如炬。
看李砚如穿着样貌,猜是县令之子,倒也给了几分好脸色,“李公子先请吧。”说完让衙差分两边站,给李砚如三人让道。
“多谢元大人。”李砚如不想宁瑛曝露在人前,顾不得失礼,带着宁瑛和小南匆匆告辞。
宁瑛十分震惊。
她竟然在香河县的县衙遇到了活阎王元问衢。
怀着复杂的心情,宁瑛低头乖顺地跟在李砚如身后。走廊太狭窄,她经过时与其中一名衙役擦肩而过。
恰时,天边又响起一道炸雷。阴暗沉闷的傍晚,乌云诡谲。
宁瑛只觉浑身仿佛触电般麻痹。
或许一瞬间,或许一刻钟,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眼睛突然失明般昏暗,待再看清前方的路时,已然物换星移。
“哒、哒、哒。”
衙役们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耳边清晰响起。
宁瑛愣神驻足,旁边的魁梧汉子立马低下头,小声提醒她:“宁大小姐,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