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遭此风,遇此人,逃。”
这是归寻消失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她死前,归寻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毋庸置疑地,她从未忽视过归寻对她的告诫。
她对于归寻,无论是朱小蝶还是姮以汐都暗藏着一种有些畸形的“信任”。
积重难返。
也确实如归梦所说,恃宠而骄。
不然,她当年又如何能够毫无准备地冲入火场?
因为她肯定,并且坚信,归寻定会一同赴往。
所以,她断定,此风绝不是归寻所造。
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这种害怕是透进骨髓,潜意识里真实存在的。
怀里的扶修越发冰凉,姮以汐脱下外衫盖在他的身上。当触到那还有些温度的手环时,只瞬间,一股充满吸力的强劲思绪,窜入她的记忆。
那狂嚣的风,愈渐麻木,不再疼痛……
神,创造了一切。
浩瀚星空,茫茫苍穹,湖面微微泛起波澜,灵兽长廊划过青涩香味。
姮以汐站在这里,恍惚地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可这儿虽然陌生,但她心里头却隐隐有股暖流在涌动。
静耳聆听,仿佛与这世间的一切勾起羁绊。
闭目闻声前行,她被一双大手拥入怀中,这身体极寒。
可她并没觉得不安,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扶修疲惫地用指尖抚去姮以汐脸颊上的细痕,声音轻到了骨子里,“疼吗?”
“还好。”姮以汐想后退些,但背上那只紧贴的大手不允许。
“披着这皮囊的确使不上什么劲。”扶修将姮以汐散下的碎发绕至耳后,指侧沿着脸廓滑至锁肩。
姮以汐的脑袋从扶修的怀中探出,当她对上扶修那双深藏暗伤的目光时,抿了抿唇,道:“你醒了?”
“没有。”
“我在你梦里?”
“不,恰巧相反。”
“可这里……应该是妖界。”
“是啊,是妖界。”扶修轻喃着,继续道:“以汐,你若从未到过妖界,又如何能创造这等梦境?”
“可我确实没到过妖界。”
“那你与妖界,就定有纠葛。”
“为什么在梦里,你还是如此冰凉?”
“虚实参半。”
扶修的神情有些严肃,与其说他只是寻常地与姮以汐一问一答,倒不如说,是在试探和拷问。
对于姮以汐的生世,他也很想知晓。
每扒开一层,就看不透一层,着实令人上瘾。
——半妖。
这个词汇,突然跑入扶修的脑子里,但他并没有在姮以汐的面前流露出一丝迟疑。
妖界一直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传统法则:孕育后代必须保证血统的纯正。
妖与人谈情说爱可以,但不得繁衍生息。
这项规定并无道理,半妖修炼过度极易入魔,因为那一半的人血,无法承受强大妖力带来的负荷。
半妖,要么死,要么扔进这栗寒岭做孤魂恶煞。
“我也睡过去了吗?”许久,姮以汐打破了沉静。
扶修低身凑近与姮以汐的双眸细细对视,那神情仿佛想将眼前人穿透。
姮以汐很不习惯,没几秒便避了开,“这梦要如何醒来?”
“姮以汐,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待我说完你便能醒来。”扶修松开了姮以汐,并且后退了一步。
扶修双手背后,骤变的气质高高在上,浑身保持着距离感,冷冷道:“醒后,采我左手无名指末梢血点于眉心。”
这忽转的眼神和语气,如梦魇般侵蚀着姮以汐的思绪,她难受地蹙眉闭目,身子再次感受到那刺骨的劲风。
疼得无法忍受的姮以汐睁开了眼。
眼前,仍是扶修的脸。
但他一身白衣,左手轻拾一银色面具,碧而幽蓝的眸子跟她一模一样。
“果然……”
扶修抬手抚去姮以汐颤抖双肩上落下的花瓣,是姮以汐看不懂的愁苦。
末梢血如珠,风未停,感渐觉,梦已醒。
是眉心那抹朱红,让花镜,悄然而至。
花镜对于骨山的洗礼,归梦并不陌生,他歪着脑袋,看着厉风中缓缓站起的模糊人影。
无数被搅碎的黑蝶正在迅速愈合,彼岸花瓣开始疯狂蔓延,坚实的土地逐渐出现裂痕,无数鬼手从中爬出。
随着嘶吼,伴着咆哮,姮以汐徒手将厉风撕碎,拔起扎入皮肤的数十根银针。
“这花镜可真是贪婪呢。”归梦笑着鼓掌道。
此境就像一活物,一旦开启就是无尽的吞噬,并将一切都占为己有,永久存在。
花镜中心被巨大彼岸花簇锦攒,扶修便静静地躺在那。
针瓣嵌入扶修的十指缝隙间,与血液相互循环,自然流通。
扶修唯一在栗寒岭留下的温度,已在姮以汐眉心,授予其可控制花镜的权力。
他,将寄生发挥得淋漓尽致。
姮以汐随意的一个抬手,便能将涌来的恶煞们至下而上地捏碎。
恶煞们被深红的针瓣搅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