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晟不放心祁王,偏要看着祁王进王府才罢休,祁王索性让燕晟进了马车。
魏淮喝高了,拉着祁王的袖子不放,扬言三日后自家侄子的满月宴,请祁王务必赏脸,祁王收下请帖,让周宣将嚷嚷着还能骑马的魏淮塞进马车送回去。
烛火燃起,祁王在马车上坐定,燕晟借着烛光打量祁王一番,发现祁王虽两腮红润,眼中却透着清明,没有丝毫醉态。
祁王发现燕晟的目光停留在她两颊之上,想起太后的话,心中有些不适,皱眉避开燕晟的目光道:“本王没醉。”
半月未见,燕晟明显察觉到祁王的疏离,收敛视线低声劝道:“殿下就算酒量好,狂饮也伤身。”
殷承钰不言语,只是从酒壶中倒出一杯来推到燕晟那边,燕晟没有嗅到一丝酒气,才知道祁王自有分寸。
祁王是喝不醉的,然而他却那样冷眼看着燕晟主动为他挡酒,被魏淮与使臣有意灌得死去活来,虽然燕晟在官场上这些年练就一身绝活,不管喝多少都能在中途离场的时候把酒液吐出去,然而依旧有些舌头发麻,头脑发昏。燕晟想起来上次哄骗祁王放他回家,这一次难免就是祁王的报复,心想:殿下心眼太小,太爱记仇。
大概真是喝多了,心里的话竟然从口中溜出来,殷承钰当即面色冷了下来,喝道:“燕荆州!”
燕晟看到祁王冷脸,酒醒了大半,匆忙跪下请罪道:“臣酒后失言……”
“本王看你这是酒后吐真言!”祁王不客气地打断燕晟。
燕晟跪在原处也不辩驳,一时间马车内寂静无声,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咯吱咯吱的细响。
殷承钰垂首打量着燕晟,昏黄的烛光给他面容笼上一抹柔和,而他的双目愈发熠熠生辉,而酒水让他眼角染上几缕嫣红,平添一股媚色。况且先生今日是怕她吃亏才特意来帮她撑场面,再想起燕晟酒桌上推杯换盏的自如,瓦刺语交涉时更有一种挥斥方遒的大气……
这种欣赏大概就是源于所谓情窦初开吧!
这半月,太后的警告在殷承钰脑中循环播放,时而想起诗经中的劝诫道:“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出于趋利避害的心理,殷承钰都打算放过燕晟了,然而燕晟自己凑了上来。
看着跪在足下的燕晟,祁王欣赏的目光中又混入狠唳。
她可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大梁一品亲王,杨老先生在《驭人经》中有言:驭人必驭士也,驭士必驭情也。“她绝不会让“情”字捆绑自己,相反她要用“情”字来驾驭燕晟。
下定决心,殷承钰说道:“先生瓦刺语说得极好,相必对瓦刺也熟得很。”
祁王有问,燕晟答道:“臣巡视山西大同,曾与劫边的瓦刺遭遇过,算不得很熟,但也有些了解。也先与脱脱不花虽然不和,但劫掠大梁边境的时候,倒是一心。”
殷承钰接话道:“所以先生以为,大梁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
祁王要炸毛,燕晟赶紧顺着祁王的毛安抚道:“当然有用,但也不过是一时之计,长久打算,还得兵力强盛,与瓦刺一战。”
殷承钰嗤笑道:“小王以为瓦刺如何善战,今日一瞧,也不过如此。那人在魏淮刀下可走过十个回合?”
燕晟摇头道:“平时比武与战场杀敌,并不相同。”
“有何不同?”
燕晟没答话,反而借着酒劲,仰头直视祁王道:“臣腿麻了。”
马车上罚跪可不轻松,马车颠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今日没上朝,根本没准备特别的护膝以防长跪,所以此刻燕晟双膝酸麻肿痛,根本跪不住。
殷承钰嗤笑一声,俯身轻佻地玩弄起燕晟精心保养的长须,拖着长声说道:“先生,这还不到一炷香呢。“
祁王果然还是记仇。
可燕晟现在没心思去想祁王是否记仇,祁王离得太近了,近到他本就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直接放空。
他嗅到祁王衣袖上沾染丝丝缕缕的香气,感受到祁王玩弄他长须带来的真真瘙痒,更看到祁王的发髻散落一缕了,晚风吹起祁王的青丝,纷纷扬扬地飘到脸上,祁王顺手一勾,将那缕兴风作浪的发丝挽到耳后。
燕晟的酒喝得全身燥热,甚至有几分口干舌燥,只得仓皇地低下头,心中默念《心经》。
觉得燕晟被收拾服帖了,殷承钰才轻飘飘地说道:“先生还是起来吧。”
燕晟全身一抖,有些磕磕绊绊站起身,坐回原处,避开祁王的视线结巴地答道:“平、平时比武靠个人武艺高低,还是点到为止,然而战场杀敌比得是两军的气势,哪边军队军令严明,哪边将领更得人心,与将领的武力无关。”
殷承钰点点头,觉得有理。
燕晟抓住机会旧话重提道:“臣在大同曾亲眼目睹瓦刺劫掠,瓦刺每每派出不过数千骑兵,与我军人数相比,不过零头,然而瓦刺所到之处我军毫无抵抗,纷纷退散。”
“为什么不抵抗?”殷承钰眉头紧蹙,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燕晟答道:“抵抗是会死人的,打仗是会战败的,死人和败绩传到朝堂都是要罢官的。瓦刺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