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李晟轩亲下江南的消息传出,震惊朝野。
一时之间,京城中议论纷纷,从除夕当日的新年社戏闹出人命,到夜里许攸同府上走水,似乎已预示这注定是不平顺的一年,如今大京帝王又要离京……
虽然无人说出口,但大家心中所想,无外乎是希望李晟轩留在京中,稳定局面,只不过他主意太正,一旦决定了的事,就很难更改了。
于是御史台的众位御史大人闻风而动,率先上书劝李晟轩留在京中,然而折子呈上去就没了下文,既没有被驳回,也没有被采纳,全都被搁置了。
眼见试水的御史台遇冷,朝中其他大小官员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上书也不是,不上书也不是,两厢为难之际,却听闻了太皇太后即将重回玉璋宫的消息。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娘娘要回宫了?”方紫岚惊得险些端不住药碗,好在阿宛眼疾手快,及时地托了一下,这才使药碗不至于掉在地上。
“这药金贵着呢,你小心些!”阿宛甩了甩被烫得发红的手指,“千真万确,宫人们都炸开了锅,外面也有些风言风语,都在说……”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凑到方紫岚耳边,“陛下此番亲下江南,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方紫岚倏然冷了神色,“陛下不回来,难道要让位玉成王吗?”
“嘘!”阿宛赶忙伸手去捂方紫岚的嘴,“你知道就好,为何非要说出来不可?万一隔墙有耳……”
“什么人能瞒得过我的耳朵?”方紫岚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你放心,秋蝉跟着皇后娘娘去诵经祈福了,不会有人过来。”
“诵经祈福?”阿宛满脸狐疑之色,“皇后娘娘何时转了性,居然开始诵经祈福了?”
“你这是什么话?”方紫岚颇为好笑道:“大京崇佛,皇后娘娘诵经祈福不是理所应当吗?”
阿宛抿了抿唇,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了话音,“对了,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方紫岚见阿宛的神情严肃了几分,不由地正襟危坐,问道:“什么事?”
“与京兆府尹谢晏平大人有关。”阿宛面露忧色,“他说许攸同大人府上并非寻常走水,而是有人故意纵火,且府中所有人在此之前就都被杀害了。纵火,只是为了掩盖杀人的真相。”
方紫岚敛了神色,淡声道:“阿宛,你想说什么?”
“方紫岚,总有人会发现事实真相。”阿宛按住了方紫岚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谢晏平大人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他继续追查,总有一天……”
“纵然有那么一天。”方紫岚沉声打断了阿宛的话,“我也不会逃避。”
“可是……”阿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据我所知,谢晏平大人已在宫城外跪了一天了,昨日刚下过雪……”
她说着顿了一顿,才道:“若是谢晏平大人死谏,陛下不可能置之不理。事情闹大了,百官乃至天下人,都不会轻易作罢。”
“事情已经闹大了。”方紫岚的神情晦暗不明,“许府上下几十口人一夜丧命,不论怎么看都是惊天大案。”
“那你竟然还能坐得住?”阿宛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方紫岚不置可否道:“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不然你以为太皇太后娘娘为何突然回宫?”
闻言阿宛愣了愣,“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方紫岚并未直接回答,似是而非道:“倘若陛下亲下江南,京中便需要有人主事。朝堂之事可交由玉成王殿下,后宫之事可交由皇后娘娘,但这一城之人……”
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才道:“需要有一位能稳定人心的上位者引领。”
“玉成王殿下与皇后娘娘不能稳定人心吗?”阿宛疑惑道:“以他们的身份地位,稳定人心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未必。”方紫岚摇了摇头,“太皇太后娘娘历经前朝之乱与三代帝王,比任何皇亲国戚都更能稳定人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宛瞪大了双眼,“太皇太后娘娘,极有可能是陛下请回玉璋宫的?”
“不错。”方紫岚微微颔首,“不过,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亦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阿宛好奇追问了一句,方紫岚垂眸道:“在陛下登基之前,太皇太后娘娘便联合太后娘娘及朝中大臣,意欲辅佐玉成王殿下即位。如今若是陛下不在京城,你觉得他们可还沉得住气?”
阿宛惊得合不拢嘴,小声道:“这可是谋逆,他们怎么敢……”
方紫岚轻哼一声,并未多言语。与此同时的御书房中,李晟轩与诸葛钰相对而立,谈的也是同一件事。
“陛下,太皇太后娘娘回京,只怕……”诸葛钰没有说下去,李晟轩接口道:“你怕她会怂恿祈佑篡位?”
“也不是没有可能。”诸葛钰说得坦诚,李晟轩唇角轻勾,“太皇太后虽溺爱祈佑,但大局当前,孰是孰非,她从未令人失望过。”
诸葛钰神情一滞,“陛下说的是玉宁王纪宁天?”
李晟轩眯了眯眼,神色凌厉了些许,“裴氏与前朝皇室间的怨恨极深,只要纪宁天在京中一日,太皇太后便不会放松警惕。”
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