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出方紫岚心中所想,诸葛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如此一来,慕容清定要回汨罗了。”
方紫岚若有所思,皇后薨,乃是国之大丧。慕容清须得回汨罗祭奠,难道是忠正王府……
不,不会是忠正王府。虽然她与慕容询不过几面之缘,但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也不会落到幼子被送至异国他乡为质的境地。
可若非有人暗害,好端端的汨罗皇后怎会突然病逝?
“你在想什么?”诸葛钰的声音扯回了方紫岚的思绪,她垂眸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汨罗皇后病逝,究竟是真是假?”
“真假难辨。”诸葛钰的神情晦暗不明,“汨罗皇后原是太后林氏为国君慕初睿所立,你应是知晓慕初睿并非太后林氏亲生,齐王慕初霁才是太后林氏之子。”
短短几句话,便勾勒出了一位羽翼渐渐丰满,野心勃勃妄图摆脱控制的少年帝王,如果他能亲手杀了自己的枕边人,那么当初慕初霁只怕未必是自愿拱手让出皇位了。
所谓的兄友弟恭,极有可能也是诓骗世人的假象。
“看来确如你所言,汨罗皇室都不是易于之辈。”方紫岚敛了神色,“不过只要慕初睿能维系两国和平,他要如何对待慕容清或是对付忠正王府,都无关紧要。”
诸葛钰不置可否道:“无论慕初睿如何隐忍,都难掩狼子野心,他未必会维系两国和平。”
“以大京之力,大动干戈,将天下尽收囊中,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方紫岚轻咳一声,诸葛钰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动过这样的心思。”
“我不是守成之人。”方紫岚面上泛着寒意,“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才是我。”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天然便多了几分信服力,诸葛钰沉默不语,半晌才道:“战,大京不惧。但长治久安,靠的不是战争。”
“我明白。”方紫岚微微颔首,“不过,自大京与汨罗那一战之后,慕初睿短时间内也无力出兵了。”
诸葛钰心下了然,那一战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便不足以令慕初睿重整旗鼓,但也够他韬光养晦了。
如今的慕初睿,早已没有了彼时那初登帝位,仅为扬名立威,便挥兵千里的急功近利了,而是成长为城府颇深的真正帝王了。
不过……当初以忠正王妃和慕容清母子二人挟制慕容询,命其出兵的行径,究竟是太后林氏的意思,还是慕初睿的本心,就不得而知了。
“阿钰。”方紫岚低低地唤了一声,诸葛钰看向了她,“怎么了?”
“若是汨罗那边……”方紫岚说着顿了顿,“江南,我独自一人去就好。”
“不可。”诸葛钰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贪腐一案错综复杂,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不计其数,你一人……”
“阿钰,你担心我?”方紫岚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诸葛钰一时语塞,“我……”
“我本就是该死之人,迟早要将性命赔出去。”方紫岚眼中神色黯淡了些许,“往后余下的日子中,若能做些什么,也不枉此生……”
“方紫岚!”诸葛钰忍不住打断了方紫岚的话,“纵然莫涵身死,你深受打击,也不能……”
“不能什么?”方紫岚截住了诸葛钰的话头,面上的笑淡了几分,“阿钰,我累了。”
诸葛钰抿了抿唇,最终嘱咐了几句好生休息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方紫岚重新躺回了床榻上,挪动之间腿伤隐隐作痛,令她不禁皱了眉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腿伤没那么快痊愈。
带伤前行倒也不是不能,只是多少不方便。背后之人既然胆大妄为到敢在新年社戏公开杀人,那定是不容小觑之辈,她拖着伤腿与之对阵,胜算不大。
“江南暗访,你会去吗?”方紫沁的声音自方紫岚身后响起,她再次坐直了身体,抬眸看了过去,“你都知道了?”
“江南本家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年后会有一位密使大人前往江南暗访。”方紫沁拢了拢衣袖,“于我而言,此事不难推测。”
“我倒是忘了,方氏一族的本家就在江南。”方紫岚眸色沉沉,“你希望我去吗?”
“我希望与否,都拦不住你。”方紫沁自嘲似的笑了笑,方紫岚别过了头,“抱歉。”
“无妨。”方紫沁摇了摇头,“只要你记得,方家始终都在,只要你开口,便会倾尽全力。”
“好,我记着了。”方紫岚点了点头,方紫沁没有再多说什么,正欲离开却再次听到了她的声音,“长姐,原来我总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以为那样便能为自己而活,可如今我觉得,不过是奢望。”
方紫沁定定地看着眼前人,许久才道:“至少你争取过,也曾为自己活过,已经很好了。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己。世家之女,必要担负家族荣耀,然那又如何?你不愿,便无人能强求。”
“世事变幻如流水。”方紫岚轻声道:“如何能不强求?”
“岚儿,你便是就此抽身而去,我乃至方家都能保你全身而退。”方紫沁伸手扶住了方紫岚的肩膀,“我愿为你,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