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标题之下空空荡荡,一个字都没有落下。想必小发对这个题目是完全没有头绪的吧。
可是,阿宴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作文啊!
在坪筑上通行的文学教育已经和编程训练结合为一体,着重的是语法的规范性和可拓展的模范句式探究,像是白话作文这种训练方法,因为评判的标准过于模糊,早就遭到了摒弃。
空间站的数据库中已经存储了海量的自由文本,那些语言学家平日里光是分析这些从古地球带来的变化多端、自相矛盾的文本就已经够呛了。
二十一个空间站共享的基础理论树以假说为枝丫,经过百年前的思想大爆炸,需要验证的猜想已经多到逼迫那群天才头脑们放弃多余的想象力。
换句话说,空间站的未来需要的是确定的板砖,任何华而不实的装饰都是拖油瓶。
如果说锻炼肌肉是阿宴在坪筑的爱好之二,那么浏览这些自由文本和资料就是她打发时光的方式之一。
在学业上明显掉队的她,只能沉浸在那些枯燥的文字符号和浮夸的剪辑画面中找到些许放松。
然而看得多不能保证写得好。阿宴从未动笔写过一个字,她到现在都握不住一双筷子,拿起笔来还未触碰到纸面,手腕就抖得像帕金森综合征患者。
“嗯……”阿宴极力装作很有经验的样子,“看来小发你已经把月亮整个了解了一遍,不如聊聊你的梦?”
小发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寂寥竹林。
“……我没有梦。”
风刮过庭院,惊走了觅食的飞鸟,几只野猫顿感凉意,灰溜溜地爬出了院墙。
“……你将来有想做的事吗?比如画家,运动员,科学家或者家庭主妇?”
小发如此认真学习的样子,不可能没有梦想,她尝试引导小发说出自己的愿望。
小发侧过头,茫然地望着阿宴,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初次见面时陌生关系。
“你是指去外面赚钱吗?”
“我听说市中心有很多餐馆在招服务员,还有一些写字楼会招保洁。”
“有好多工作都是包吃包住,虽然工资少一点,至少以后不用再麻烦喵喵,狗蛋还有安伯他们了。”
心里被小发的话塞进了一块粗糙的石头,随着心大肌的伸缩磕碜着柔弱的心房。
阿宴从裙子侧边的荷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板,那是她前几天打工的时候压坏的货品。包装内的巧克力被碾压得粉碎,因为卖相太差,杂货店老板只能拿它抵发阿宴的工资。
她把巧克力板递给小发,“吃点糖,会开心点。”
小发果然开心地剥开包装,巧克力碎屑洒落在回廊上。
她急忙用手抓起那些碎屑,害怕喵喵和狗蛋发现她正在吃着糖果。
手中的温度一点点融化着巧克力碎屑,等她再次打开手掌,手心上全都是褐色的粘渍。
“走,我们去洗手,”阿宴从回廊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衫,“待会儿难得有个白天的兼职,你和我一起去吧。”
小发小口啃着残余的巧克力板,有些迟疑。
“放心吧,你的作业都做得差不多了,稍微出去转转,喵喵他们忙着自己的事,也不会发现的。”
小发这才放心下来。她一口气吃完了巧克力,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让身上的糖渍弄脏早晨喵喵刚擦洗过的地板。
“这次的兼职是做什么呢?”小发问。
“据说是去古代墓地帮忙挑土。”
这份开墓的工作是附近的人们推荐给阿宴的,他们这么热心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当中的抽成丰厚。
大夏的居民大多忌讳与殡葬相关的工作,亘古先祖的永眠之地更是触碰不得,深怕染上厄运与不幸。
像是破土挖掘之类的工作,即使工资开价再高,也少有本地人问津。从事这方面劳力的,不是世代从事殡葬的世家,就是大夏的外来人口。
比如阿宴。
她人生地不熟,负责介绍的本地担保人把她介绍给挖掘队后,就算分走大半的酬劳,她也不会发觉异样。
挖掘队的班车准点到达车站。阿宴和小发已经等候多时。
向司机出示了自己的临时工作证后,司机指着萝卜头小发对阿宴说:“一张工作证只能上一个人。”
阿宴脸色一窘,尴尬地转过头去望着车上其他的打工仔们,发现有些人身边同样带着小孩子。
“他们的小孩难道也有工作证吗?”阿宴问司机。
“那是他们带的拖油瓶,去现场给孩子讨口饭吃……姑娘你这么年轻,也有孩子?”司机的眼神谈话间变得有些猥琐。
“……”
拖油瓶,听起来好耳熟的名词,是什么意思来着?
“嗯……这个是我的酱油瓶,也是一起混口盒饭吃的亲戚。”
司机油腻的面庞不解地一愣,这个姑娘在说啥?
现在的年轻人讲话越来越黑了,个个都像是道上混的马仔,随便聊一句都像是在对接头暗语。
眼见司机暂时宕机,阿宴抱起小发冲进了车厢内,在车尾找了个空座躲了起来。
班车摇晃着启动,不一会儿就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