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玉宴隔天便是腊八节。
这几日雪势有所减缓,冬日里的暖阳照在人身上也有了些许温度。
陈叔头天便开始准备腊八粥需要的食材,取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等二十多种食材,掺着白米用小火慢炖。从半夜时分开始熬煮,直到第二天清晨,这腊八粥才算是熬好了。
昨夜二人归来时,陈叔夫妻二人还在后院里忙活。
温仙月特意到厨房逛了一圈,一进屋各种不同的清香扑面而来,地上灶台上摆满了要用的食材,都用清水泡着。
细腻的白米染过浑白的清水,褪去天然的米香,在烛光下闪着盈盈水光。
陈婶瞧见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还在路上抓了一把红枣放进温仙月的手心中。
“月儿回来了。这红枣补气血,对女子甚好,你拿点去吃。醒酒汤已经给你们备在房里了,用火炉温着的,回去喝了快快歇息,不然明日一早起来时头疼,可就赶不上着新鲜的腊八粥了。”
陈婶的双手粗粝厚实,握着她的时候,格外的亲切安心,看她的眼神和唠叨的语气,就像一个不放心儿女的母亲,慈祥又和蔼。
温仙月反握住她的手,柔柔一笑:“陈婶如此操劳细心,大理寺没了您,可怎么行?”
陈婶点点她的鼻头,“就你这丫头嘴甜。”
齐雁云在一旁搭话:“不止大理寺,我离了陈婶也不行。”
那头正忙活着的陈叔也仰起头附和:“我也不行。”
“你那老头子跟着他们瞎掺和什么?”陈婶斥了陈叔一声,弯弯的眉眼却不见半分怒意。
陈叔在大理寺做了多久的主簿,陈婶就在大理寺后院待了多少年。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挣一份月俸补贴家用,随着年岁更迭,旧人去了新人又来,他们慢慢熬成了老人,大理寺里的人儿却永远年轻气盛。
到了齐雁云这一代,陈叔陈婶的年纪,都可以做他们的父母了。是以他们二人一直将大理寺里的官吏看作自己的孩子,陈叔帮衬他们平日里的事务,陈婶便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相处时间长了,他们都处得同家人一般。
温仙月初来时甚是意外大理寺里的氛围,她从前一直以为,官场黑暗,是个人挤破头都想往上爬,勾心斗角之事更是少不了。
可大理寺里的人似乎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怡然自得,他们不在乎名利富贵,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破案还原案情真相。
一群少年怀揣着赤子之心,唯愿查清世间所有冤屈,还大魏一个太平盛世。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温仙月侧目而视,望着齐雁云白净清润的脸庞,回想起这几月以来的相处。
他对人总是一副和煦春风的模样,做起事来又不苟言笑、公正严明,虽身处朝堂,却不随波逐流,同世家官吏同流合污,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与原则,心中始终怀揣着少年意气,不轻易言败。
这么说来,齐雁云年纪尚轻,做事却老成持重,少有少年人的莽撞轻挑。
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见到他失了稳重的模样。
齐雁云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温仙月笑着摆摆头:“无事。”
陈婶已经回去忙活了,她将泡好的红枣捞出来,一个个去核,手上动着还不忘招呼二人赶紧回去:“你们俩别搁哪儿杵着了,快回屋休息吧,别忘了喝醒酒汤啊。”
“陈婶,我回屋收拾收拾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你们也忙一天了,这里有我和老头子就好,你们快回去歇息吧。”
温仙月还想说什么,衣袖突然一动。
嗯?
她看向齐雁云。
齐雁云冲她眨眨眼,“陈婶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回去吧。你今晚饮的酒也不少,再不回去喝醒酒汤,我怕你明早起来头疼。到时候赶不上陈婶的腊八粥,又该唠叨你了。”
正好此时她的头隐隐作疼,温仙月暗自抿唇,实在是压不下这股晕眩,只好点头答应。
“那陈婶,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老头,把那核桃给我砸了。”
“诶呦,我还要生火,你不会自己弄吗?”
厨房里的吵闹声逐渐远去,二人踏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寒风料峭,吹散面容上因酒气蕴起的红晕。
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冷风一吹,温仙月更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
齐雁云注意到她落了一步,一回头见她神情恹恹,眼神也逐渐涣散,不复清明。
他放缓脚步等她一道,低下头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看她闭眼猛地摇了下头,不放心地轻声问道:“不舒服吗?”
“啊?”温仙月忽然睁大眼睛,一双新月眉紧紧蹙着,试图看清他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清,“没有,就是有点晕。”
她双膝蓦然一软,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朝前坠落,眼见着就要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