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遥从书慧阁告退后,亦不便在御园内独行,就候在外苑等着他父亲出来再一块离开,怎奈,两盏茶尚未完,内侍却通禀说瑢王夫妇奉口谕前来侍驾,他只能放下杯盏,起身行了一礼。
“请瑢王殿下安,请王妃安。”他行礼时亦目光朝下,不曾抬眸。
凌靖安微微颔首,他身旁站着一抹静婉的身影,他随后向她介绍道:“这是宣王的内弟,上碧茶庄的姜三公子。”
沈婧溪原本只是静静立于夫君身旁,碍于女眷的身份不便多言,但自她听到‘姜三公子’的身份时,竟不禁面露喜色,这点让姜卿遥委实有些惊诧,却也不便表现出来。
沈婧溪始终未曾离开夫君身侧,但随后却朝前微微福身,显然这礼是给姜卿遥的。
她浅笑道:“殿下与妾身说过,殊儿满月时,宣王妃所送的平安符就是三公子从南疆寻来的。南疆信符珍贵异常,殊儿能得公子此礼,妾身着实感激,却苦于没有机会向三公子致谢,今日既见了,自然要当面谢的。”语毕,她又福了福身,礼数颇为周到,无愧是京都名门最好的教养。
姜卿遥和言回道:“瑢王妃客气了,按照江南流传的说法,孩童是灵气最盛的,况且小世子金尊玉贵,自要绝好的信符配在身上,方不算辜负。”
沈婧溪复而含笑颔首,三人聊了不到几句,内侍通禀陛下传召瑢王夫妇,紧接着,庭中三人便从姜绍的口中得知,陛下欲让宣王、晋王和昭仁公主先行南都。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不约而同的都没提起茶庄与南疆分号的事情,纵使扩展茶道之事已上达天听,陛下今日还特地提起,可姜卿遥却始终摸不清圣意,犹犹豫豫。
这番语塞的样子便全然落进了姜绍眼中,他平静地先说了句话,试图打破他们父子之间的沉寂,“宣王殿下他们四个人,或者午后就会动身去涞源城。”
显然,即便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也能被曲解了最根本的意思,只听姜卿遥说道:“姑母下午还想要去趟玉茶山和洪原,父亲若事务忙便不用担心,儿子会照顾好姑母的,完事之后再亲自送姑母回御园。”
他心里有数,圣驾明日就离开了,自己提着两天的心也能暂时放下一些。
怎知,姜绍却突然蹙眉而言:“卿遥,是为父对不住你......”
他甚至有时候会自责,若当时的顾虑能再少一点,若他能劝住身为贵妃的妹妹去接受舞瑾姝做儿媳,这个儿子或许就不用独自承受那么多了。
姜卿遥却紧着摇头,“不,是我的私事竟差点连累父亲、兄长和长姐,是卿遥不孝......为今之计,只能将茶庄内见过晋王妃的人全部遣走,避免圣驾在时,从茶庄露出半点口风来,如此方不牵连姜家与舞家......只是......”
“放心吧,陛下方才提起南疆分号的事情,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并非因为察觉到了昔年旧事。”
姜绍说完后,却忍不住暗自叹气:舞家,舞家,姜卿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放下那个女子,可他做的每件事,却也都是在替舞家着想,这如何能放得下?
从芙菁城到南都涞源,不过是两个多时辰的路程。
既然回了故乡涞源,晋王妃免不了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恰逢夏尧湖中的清莲与荷香交染扑鼻,兴之所至,她便邀请了昭仁公主与宣王妃游湖观灯。
晚膳过后,舞瑾瑜便亲自去接姜寂初,二人皆着便服,一路上闲聊了些南川景致与人文地貌,怎奈今夜邀约的东家却突然说道:“六嫂今日得了父皇恩旨,能与亲族一同故地重游,妹妹当真羡慕。”
“若论恩宠,晋王府可是朔安独一份的,该是九弟妹让别人羡慕才是。”
姜寂初暂且听不出舞瑾瑜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能附和着搪塞过去。
两人走在皇家御苑的亲王宅中,尚未自内苑行至中庭。
舞瑾瑜扶了扶发髻上的碧玉步摇,将小莲池的馥郁芳香拢尽袖中,掩面一笑道:“六嫂与亲族久别重逢,倒让我想起了家人,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可见,南川姜氏的恩宠无人能及,就连陛下都亲传了三公子来见,此事都传到涞源城了。”
和颜悦色的妯娌笑谈,却像个拐着好几道弯的深沟暗渠,每个字都须斟酌待意。
姜寂初未曾想到,姜卿遥对旧日情分早已是百般避忌,只为保全姜舞两家,为何舞瑾瑜反倒能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口,难道真的应了一句,昔情似流水?
“不过是父皇召见个民间茶商罢了,还不至于算到姜氏恩宠的头上,妹妹只怕是想多了。”
“上碧茶庄声名远扬,只是惭愧,妾自幼长在涞源,竟从未去过茶庄,听闻六嫂年过及笄便开始替幼弟打理茶庄,妾竟也没去拜见过,真是失礼。”
舞瑾瑜一向喜欢同聪明人讲话,她知道,姜寂初听得懂。
内苑拢着最迷人的清幽夜色,因为道旁明亮灯盏的缘故,这里的夜色算不上浓郁,却独有一番风情韵味,让唇齿间也染上了几分朦胧,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一层薄纱。
姜寂初淡淡一笑,“这便是了,妹妹不曾去过茶庄,在南川与我也未曾见过......若将来真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