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老汉一家都不搭理她,钱氏更来劲儿了,摸着大水牛,就道:“闺女出息就是好啊,八两银子的牛说买就给我家买了。
听说水牛比黄牛有力气,干活也比黄牛快,所以贵一两银子。”
陈小桑转身拿背对着她。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陈老汉戳了下身边的四树:“把小桑带回屋子去。”
陈四树把筷子往端碗的那只手一塞,就道:“别啊爹,屋子闷得慌。”
都五月了,屋子里又热又多蚊子,小桑身子软嫩,蚊子追着她跑呢。
陈小桑两只脚晃悠着赶蚊子,应道:“我要在院子里吃饭。”
这是她家,她才不要躲着呢。
李氏拿了蒲扇给她扇了两下风,就道:“咱不进屋。”
她家又没做错什么事儿,干什么还躲着人?
钱氏听着他们一家人说话,冷哼,一巴掌拍在牛身上:“一头牲口还叫唤什么,乖乖干活就成了,下回再见你闹腾,就抽你!”
陈小桑回头看钱氏:“大娘真凶,连牛都打。”
见她搭理自己了,钱氏可欢腾了:“我打我家牛碍着你什么事了?”
陈小桑摇晃着脑袋应道:“我跟我娘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呀?”
她身边坐着一大家子呢,才不怕钱氏。
李氏摸了下陈小桑的小脑袋:“吃饭。”
陈小桑就低头扒拉着红薯。
吃完饭还得切猪下水,明儿早卤了拿去卖呢,哪有闲工夫跟钱氏吵架?
钱氏被无视了,更是气得跳脚。
可李氏就在不远坐着,她也不能破口大骂,就牵了水牛往回走,边走还边念叨:“就你这样的母牛就得好好干活,别见天想着偷懒。
人家又本事养个懒虫,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要是不干活,我就宰了你吃了。”
毕竟是亲戚,陈小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她一句:“杀牛是犯法的,要坐牢的。”
牛可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朝廷管控得可厉害了。
钱氏说这些本来就是气陈老汉一家的,最后反倒被陈小桑给气着了。
她恨恨扭头:“我女婿跟县令熟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牵着牛就走。
没沾到便宜的钱氏心里总是堵着一口气,不出出来她心里不痛快呀,就见天牵着牛在村里走,逢人就炫耀一番。
陈青山想用牛吧,连牛的影子都没瞅见。
陈老汉正琢磨是不是再多种点地时,村长召唤各家去他家开会。
再回来时,陈老汉是叹着气的。
李氏瞅着不对劲,就问他:“出什么事了?”
陈老汉抽了口烟,无奈道:“里正说了,朝廷要纳捐,一个男丁得出二百文。”
“二百文也太多。”李氏也顺着坐下。
陈老汉连连摇头:“这还是头回纳捐的数,后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为什么要纳捐啊?”
“说是修水渠要钱,县衙没钱了,就得分摊到咱们身上。加上三个柱子,咱家九个男丁,这一下就去了一千八百文了。”
陈老汉心疼道。
一千八百文可不是小数目,李氏一想到这些钱就肉疼,可也无奈:“咱也不能不给啊。”
“还好这些日子咱的卤肉挣了点钱,要不哪儿拿得出来。”陈老汉无奈道。
李氏也是连声庆幸。
陈老汉无奈道:“一个男丁得准备一石粮食,一会儿我送里正家去。”
“怎么还要粮食啊?”李氏惊呼。
陈老汉就道:“钱用来买材料,粮食用来给劳力做吃的。咱家得出三个男丁去挖水渠呢。”
又是要钱又是要粮食,连劳动力都得抽走,李氏心疼地都喘不过气了。
往日里,儿子多总会占便宜,比如分田地的时候,比如干活的时候。
但是在要纳捐和交税粮的时候,每个儿子都是负担。
像村里有人只有一个儿子的,就只用交二百文、一石粮食,再出一个人就成了,到陈老汉家,就是吃大亏了。
陈老汉越想越叹息,恨不得少生几个儿子。
见老妻脸色不好,陈老汉又转了个弯劝她:“好歹是挖水渠,只要修好把水引过来,咱们的庄稼就渴不死了。”
李氏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陈小桑正写先生要求的三张大字呢,就见她娘垮着脸来来回回搬粮食。
三个柱子的眼睛一个劲儿往奶奶身上飘,一会儿就见家里的大人搬着粮食来来回回地走。
陈小桑强忍着好奇,耐着性子坐在凳子上写字。
好不容易写完,她把笔一丢,欢快地去找她爹。
陈老汉正清点粮食呢,就被闺女抱了个满怀。
“爹,你们在做什么呀?”
陈老汉扶着小闺女软乎乎的身子,应道:“里正要收纳捐,我备好了要送去呢。”
陈小桑疑惑了:“纳捐是什么呀?”
大树媳妇怕陈老汉心情不好,过去牵了陈小桑的小手,把她带到一边解释:“县衙没钱没粮食时,就会找百姓捐钱捐粮食,这就叫纳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