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潇雨听到韩风息的话,脸上血色尽褪。
两军交战,双方的军营中有对方的细作在所难免,况且苏玉和夜勒国师也都知道密道的事,于潇雨虽然不知道自己将密道告知给鄞盛浩和苏玉的事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但鄞盛浩将这条密道献给傅熙臣,并试图引领纱迟军经密道进城的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暂且抛开秦沐泽在密道里暗藏的那些石油不提,如果当初不是于潇雨多了个心眼,让哑仆们在密道里设置了一个保险机关。那傅熙臣和他手下的一千精兵就真的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摩竭哆。
如果真是那样,那此刻摩竭哆城内,就完全是另一种形势了。
虽然于潇雨让哑仆们设置的机关最终发挥了作用,没有让傅熙臣和纱迟军的计划得逞,但她瞒着自己人将这条密道的事告知给夜勒族,并引鄞盛浩从地道出城的事,却是事实。
往轻了说,她这叫欺上瞒下;往重了说,甚至可以定她个通敌叛国之罪。
在于潇雨冷汗森森地细想这些时,韩风息又向她补充道:“现在纱迟国太子傅熙臣下落不明,很可能埋身地底已然薨逝的事,已经传回了纱迟国,纱迟国皇帝势必要为此讨个说法。纱迟国师实为夜勒王子的事,虽然极度机密,但在纱迟国内部,还是有一些人知道的。眼下傅熙臣因为夜勒王子而生死不明。纱迟国主极有可能为此迁怒于夜勒族。眼下摩竭哆已被我大周占领。如果大周不想与纱迟国的矛盾继续激化的话。那在这种时候,我大周就更不能对夜勒族表现得太过宽厚仁慈。所以……”
韩风息说到这,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于潇雨的肩膀。
“小雨应该能明白大人和小侯爷他们的苦衷吧?”
于潇雨低着头,紧紧攥着衣襟,指甲几乎都陷入了肉里。
先前她执意要来城北的那份坚持,此时也不禁在韩风息的话下产生动摇了。
是啊,那是皇命,是圣旨,是国与国之间、民族和民族之间的对抗与纷争,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引起大周和纱迟开战。
她于潇雨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即便她有心想拯救夜勒族,她又做得了什么?能阻止些什么?
沈庭轩命人在自己的房间内点燃安神香,完全是出于一番保护她的好意,不想让她搅进这滩浑水中。因为沈庭轩清楚,如果于潇雨知道秦凌风对苏玉以及夜勒族下达的旨意后,一定无法坐视不理。他实在是太了解她了,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更不想让她参与进来。
如果自己现在上去了,为了夜勒族,当着已经成为镇西军统帅的冯渊和许铭岳他们的面,跟沈庭轩和肖志远大闹一场,其结果可能不但是徒劳的,还有可能会替沈庭轩和肖志远惹来麻烦。
毕竟,之前把那条密道告诉给鄞盛浩和苏玉的是她,而活埋了傅熙臣和他手下一千精兵的也是那条密道和她设在密道内的机关……
彻底冷静下来,将这些厉害关系想明白、想透彻以后,于潇雨只觉周身脱力一般的沉重,她知道自己继续在这耗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双脚偏偏又像生了根一般,半分也挪动不得。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鄞盛浩为了救自己和秦沐泽,舍身抱住傅熙臣跌下深渊的场景;紧接着就是她在噩梦中,见到鄞盛浩七窍流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质问自己的画面……
果然……如果她能按照沈庭轩安排的那样,睡一觉醒来后,发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才是最轻松的结果……
韩风息又补充了一句,“你给夜勒族留了密道,让他们逃生,已是仁至义尽。是夜勒国师自己为了达成目的,将密道献给傅熙臣,才惹来后续的这些事,你不必太过自责。”他说着,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于潇雨,向锦竹使了个眼色,让她趁现在把于潇雨带走。
锦竹点头会意,拽住于潇雨的胳膊,就拉着她往回走。
于潇雨浑浑噩噩的,试着挣了挣,可她又怎敌得过锦竹,不过徒劳地拉扯了两下后,就被锦竹拽走了。
锦竹带着于潇雨一路按原道返回,走向她们栓着马匹的地方。
就在这时,只见一小队士兵押着两个十多岁的小乞丐,往军营的方向走。
因摩竭哆城中聚集了大量的流民,在大军接管摩竭哆后,有不少这样的乞丐和流浪儿都会被集中到一起统一管理,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
于潇雨的心情沉重复杂,就更不会注意这些了。
可是就在双方擦身而过时,那两名小乞丐中的一个,突然用西域语向着于潇雨喊了一声“姐姐!”
恍惚间,于潇雨觉得这声呼唤有点耳熟,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对方是个满脸泥污的小乞丐,正诧异时,那小乞丐却突然向她做出了一个抛扔的动作。
于潇雨愣了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你是,那个夜勒族的小姑娘?”
那扮作乞丐的小女孩立刻向她连连点头,虽然一张小脸已经被污泥涂得面目全非,但还是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于潇雨灿烂地笑了笑。
于潇雨立时奔上前。
两边的士兵有意阻拦,却还是在锦竹的暗示下放于潇雨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