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天边的一钩弯月正在空中,向人间散播着属于自己独有的清辉,周围的几颗星子忽明忽暗,虽然光芒会被移动不定的浮云遮蔽,但它们还是履行着亘古不变的规则。
陈轩波在心中自行算计,当下时辰约莫已近二更,料想北戎中人终究不会真的是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可以日夜不眠不休,即便自己和张嫣然真有什么举动,亦不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心绪更加平静之余,这才大起胆子,略提高了些声调,唤师妹现身。
说来无论陈轩波也好、张嫣然也罢,平素都不算是十分谨小慎微之人,不过每当想到如今自己处于强敌环伺之中,两人却都会觉得在行动之际,不得不小心从事。
再者,北疆不比中原,北戎国中的民众大多都是游牧出身,需要时刻小心猛兽侵袭,故而军制与焱朝不同,纵然诸部将士自行休息,除却专司守夜的兵马之外,其他大多数人也会枕戈待旦,防备不测。
故而就算明知是到了这等时辰,陈轩波和张嫣然仍是不敢轻忽大意,各自蹑足潜踪,先行寻找僻静所在,再好生制定接下来应当采取的各种对策。
此地是北宁郡守府中的角门附近,即便是在白日之间,也甚少有人无端至此,两人对周围稍作观察,确认四下并无府中闲杂人等经过,陈轩波便主动从怀中取出张折竹所绘制的地图,好生观瞧,以确定正厅、望楼所在之处。
鉴于今夜星月光辉暗淡不明,为了尽快弄清应当选取哪条线路,陈轩波体内真气内劲流转,掌中气焰再生,借着并不算强的光亮往图上看去。
凝神细观,只见张折竹所绘的图中,对各处沟渠画的甚为详尽,但对郡守府内的一应建筑,却只用了寥寥几笔,仅在正厅等处着重标注,旁边尚有一行小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最直接的招数,往往最为有用’。
张嫣然一望之下,虽是心中颇为明晰张折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嗔道:“看来一夜光景对于这位张先生而言,还是太过短暂了些,他若能将府中布置事无巨细全都做好标注,也不知能省下你我多少事情。
“如今进得府来再看这图,只不过粗明大要,万一真有些突发事件被咱们撞上,也不知又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确保无虞,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张折竹算算这笔账。”
相较而言,陈轩波倒像是已经心满意足,开口劝道:“师妹还是算了罢,全凭这张图,我等才能在馆驿和郡守府中畅通无阻,若是再要求全责备,恐怕非但张折竹心中会有不满之意,就连我自己,也会觉得是咱们太过于贪心啦。”
说到此处,他顿住话头,又往四周好生瞧了瞧,确定并无其他动静之后,方才续道:“按照图上标准,每日都会有一位北戎军中的主事之人在郡守府中值夜,以策万全,也不知今夜轮值的究竟是谁,倘若其人当真是个绝顶高手,只怕单凭你我之能......”
他本想将自己的忧虑尽数说完,可言语之间心思急转,又觉得不该让自家师妹像自己一般,故而当即停下,将图收到自己怀中,右手晃了晃墨玉长箫:“其实你我倒也不必将敌人想得过于强悍,实在不行,就凭我这长箫之声,扰乱对手的心智,让他主动露出破绽便是。”
张嫣然哪里不明白这是师兄在宽慰自己,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点破他这份好心,故而除了点头示意,并不反驳,反而附和道:“我听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咱们不知道今夜在郡守府中值夜的究竟是谁,终归是让人心有疑虑,不如先将此事探明再说。”
按着陈轩波自己所想,既是时间有限,自己便应当径直前往郡守府正厅等处详查才是,不过方才张嫣然所说的言语并非没有道理,略作思忖,终于颔首允可,出声说道:“既是师妹有此议,那么咱们便先去正厅旁边的耳房一探究竟。”
主意既定,在星月不明的苍茫的夜色中,辨认方向之后,,陈轩波和张嫣然便即移步动足,仍旧如在沟渠中穿行时一般,一前一后向正厅旁耳房而去。
虽然需时刻注意不能有太大的响动,但毕竟两人的轻身功夫不同于常人,仍是速度甚快,走不多时,已然赶到郡守府正厅旁的耳房附近,相距尚有十余丈,便可见到屋内有灯光传出,看来这位轮值的主事之人颇为用心,尚未就寝。
不等陈轩波与张嫣然暗自分别贴近窗根,耳音甚为灵便的二人就隐约能听到屋内还有交谈之声,彼此对视一眼,各人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些——依先前所知的情报而言,郡守府中每夜只有一人轮值,怎么会在此时尚有交谈对话传出?
来不及再多想,更顾不得自家的形象,陈轩波凝神静气,索性伏在窗下,要听听屋中之人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值得在深夜之间、隐秘之时,在这里交谈。
不听则已,陈轩波只不过仔细分辨了其中的几句,便不由自主地颜色更变,心中暗道:“怨不得故老相传,总说‘人算不如天算’,今夜无意之中听到这几句话,便足以印证其言!”
原来现在正厅耳房之内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先自己曾经见过的北戎大阏氏和那位‘北海龙王’耶律逊宁,这两人在如此时辰还能同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