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顾霄霆抛出的这个问题很是简单,但却是不经意地转变了众人的关注点,将原本‘张折竹其人其言是否可信’暂且放在一边,转而询问起众人有何应对之法。
话音未落,霍山侯杨君爱等寥寥数人似是已经有所觉察,随即不约而同地各自举目瞧了顾霄霆一眼,但想到这等事情终需有所应对,便都不曾再多言语,而是根据顾霄霆提出的问题转变了自己的思考方向。
每个人的心思脾性都各有不同,譬如若是叶珏现下身在诸位将校行列之中,他或许会主张索性认为张折竹所言是真,趁着北戎国中意见不一的机会,急率暨阳诸军再次北进,再次与屯扎在北宁城中的敌军一决高低胜负。
相较而言,倒是如杨君爱、岳万里等人更为老成持重,他们并非惧怕那些天下闻名的北戎精骑,只不过是想着尽力让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能多有几分从血与火的战场上生还的机会。
就在许多将校尚自心存疑虑、未有定见的时候,霍山侯杨君爱已然昂然出列,对顾霄霆出言道:“殿下,本爵以为无论张折竹其人是否可信,北宁郡的故土不能不再度收回,假使我等将士任凭敌军安居其中,只怕到了日后想要收复故土之时,已经是无能为力。
“再者,据本爵想来,张折竹虽然确曾为北戎效力,但他毕竟身居北宁城内日久,对敌军相关内情的所见所闻,当更比我军斥候为多,似乎并非矢口乱言。
“既然张折竹素来有辩才,又主张用所谓‘蚕食’之法复夺北宁,几日后他的伤势基本痊愈,殿下便不妨派遣他亲至北宁城中出使一行,若能为我军带来好处,我等大可安然笑纳。”
不待顾霄霆出言回复,身处班列之中的慕容玄恭便即冷哼一声,踏步出班,拱手为礼道:“殿下,杨侯爷此言未免将这位张折竹想的太好了些,即便此人所说是真,那也是他在北戎一方中为人猜忌,不能图存,这才改换门庭。
“在末将看来,这等人物原不值得咱们耗费心力救助,也不配让殿下对其委以别任,既然他已经重伤之躯,咱们不妨索性发发善心,送他一程也就是了。”
按照慕容玄恭的言中之意,那便是要顾霄霆杀掉张折竹,既免得众人争执不下,也杜绝了以后可能出现的一些反复。
只是顾霄霆转念之间,想到张折竹在旁观棋局之时,将其中重要关窍瞧出,说出的应对之法也颇为合理,不像是毫无远见之人,想来纵然其人所言是假,则其亲身入暨阳,其后也必有手段,来保证自身的安全。
心下沉吟之际,目光扫处,望见眼下亦是身带伤损的白跃渊亦站立在众人行列之中,只是似乎神思不属,正在想着其他事情,故而一直并未说话。
顾霄霆心中好奇,不禁出言问道:“白小哥,适才杨侯爷、岳将军、慕容校尉等人都是各有所见、各有其理,不知道你这位咱们郡守府中的头灶,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白跃渊似乎并未想到秦王会在这个时候出言询问自己的建议,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回过神来,出言应道:“殿下,我想起日前张姑娘所奏的琴曲,让人听来真如如沐春风之感。
“其实在厨艺高绝的前辈当中,并非没有以庖厨合音韵的名家,当真有人曾经做到过所谓‘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倚,砉然响然,奏刀騞然,无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些性急的将校便纷纷叫嚷起来:“白小哥,殿下是问你如今应该以何等法子应对北戎劲敌,不是在问你庖厨之道,你便是再多说几位厨艺名家,也不顶事。”
白跃渊被旁人打断,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团团地做了一个四方揖,续道:“诸位莫急,在下原是厨子,行事自然多以庖厨名家为范,还望见谅。”
说完这一句话,他随即转眼再次看向顾霄霆,出言道:“我记得那位前辈曾经说过,解牛之道在于目无全牛、人刀合一,才能游刃有余、求全不损,正如现下咱们暨阳军中的各位将校群策群力,其中关键便在于心意如一。
“非是在下多口,这位张折竹不论是身带重伤也好,还是神完气足也罢,终究是曾经为北戎出力,即便真的遭遇挫折,便真能与我等同心共意、以图大事么?
“在下还记得,民间有句谚语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现今咱们若是不加细查,不经意间让张折竹成为了可能毁败全局的关键之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不是被外人所破,而是从内部坍塌,如今咱们暨阳军中也是这般,若不能探知张折竹的心意真伪,即便我等想出多少谋划,也势必会受其干扰。”
说到此处,白跃渊话锋忽然一转,又道:“倘若张折竹果然是铁了心相助我等,所言都是真实可信,那么如今北戎国中已然有裂痕出现,殿下倒不妨做一个持刀的厨子,那北戎一国,就是殿下要带领我等肢解的牛。
“是故在下以为,如今事情的关键,还要落在那位张折竹身上,只有知其真伪,我军中将校才好真正地群策群力,全力迎敌。适才杨侯爷所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殿下不妨一试。”
众人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