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王府北移,随着焱军各部交相而来,暨阳城中重转安定,平日间军民的生活也变得逐渐和美,尤其是如慕容玄恭所辖的北鲜部众,一贯只觉得这一座城池左近,便是人间难得的乐土,只要身处其间,便没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担心。
此时年节刚过,城中军民还未从那种欢悦祥和的气氛中走出来,各人相见之时,所说的也都是些各自家中的趣事,并不涉及两国交兵的相关内情。
只是在现下的暨阳城中,究竟还是从军之人为多,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身在行伍之人,因此城中民众对于军中号令最为关注,纵然只是例行操演,也有不少人心中好奇,前往旁观。
先前在太子教令的敦促下,暨阳一线诸军曾经有过合军聚众、主动出击的经历,虽则最终算是得胜而归,但在家中亲友有所折损的人心里,难免对聚将的鼓声有所恐惧。
当暨阳城军中象征着合军聚众的鼓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有些人的心中泛起的是为国为民建功立业的豪情,有些人心里所存的是证明自己的欲望,还有些人心里想的便是战争给自己带来的苦楚与痛惜。
但两国之间的战和大势,一般不会因为军民心中对此的不同看法而转移和停止,暨阳城中那忽然之间隆隆作响的战鼓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主观意愿而息歇。
渐渐地,几条主要的街道上传来了隐约的战歌声:“壮士临阵,战鼓催人,暨阳风骨,壮我军魂。”这首歌曲调甚为简单,歌词朗朗上口,但在暨阳城中军民听来,这一首很是简单的战歌,其中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众人都知道,每当这一首战歌响起,就是身在暨阳一线的诸位将士需要做好准备,迎击敌人的时刻,不过现在的他们并不知道,往日自然如此,今日却未必亦然。
战歌的声音还未止息,诸人的耳中便又传来了由军中旗牌们所传的具体将令:“奉秦王殿下谕,凡在暨阳一线军中身为伙长以上者,从速赶往郡守府,会同诸人一起议事!”
这样的军令在其他地方或许并不少见,可在这暨阳城中,却当真是难得一遇,盖因秦王、霍山侯等人都是熟谙战阵之人,其他低级军官们平素都已经习惯了由他们先做出指示,自己只要按照相关命令行事便好,不必再费神思量到底是否应该有其他作为。
休说他人,即令如张折竹本人,此前也从未想过,原来暨阳军中第一次大会诸将校,便是由他这位‘外邦之臣’所起。
军令如山,不容轻慢,不管将这道军令听在自己耳中的人心里到底作何想法,凡是身有军职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将自己手中处理的事务暂且放下,先后纷纷赶往暨阳郡守府而来。
张折竹往日曾经在北宁郡中任职,自然也亲眼见识过北戎的合军聚众之事,较之常人而言,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大阵仗的人物。
然而他也不曾想到,从那位秦王顾霄霆骤然发布聚众军令开始算起,只不过经历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身在暨阳城中的诸位将校,便已经有到达府门外,等候传召者。
年轻的焱朝皇子顾霄霆,此时倒是显得极有耐心,两盏茶的时间过去,方才转过脸去,向越朗沉声问道:“监军,若是我算得不差,现在已经是过了两盏茶时间,咱们是不是也应当开始召会诸位将校了?”
一旁的越朗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但他的回答速度却不慢,瞧也不瞧张折竹一眼,便道:“上将军既然有令,将校们自然不敢怠慢,只是据我想来,岳万里将军等人身在城外,此时未必便能得知消息,咱们不妨再好生等等。”
顾霄霆似乎是早已料到他有此回复,点头称是之余,并不曾多说什么,倒是张折竹好奇之下,下意识地出声问道:“敢问殿下,暨阳城中每隔几天会有合军聚将之行?”
或许是觉得秦王到底是身为皇子,不该一再折节回复一位外邦官员,越朗主动将话头接过,应声道:“到底是他国之人,不通本国之法,我暨阳军中有一定之规,凡号令合军聚众,凡在半个时辰之间不能赶到指定地点的,便要处三十军杖之刑。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若是有人在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到达指定地点,那其人终其一生,也就不用再紧赶慢赶啦,直接转道军政司所在地,自己去领斩首之罚,也就是了。”
越朗说话间的语气并不高亢激昂,也无多少能为他人所知的杀气,只是张折竹将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一股凉气自心底翻涌而上——想不到暨阳军中的规矩竟然是如此森严。
转念之间,张折竹不由得心中暗道:“怨不得时下北戎诸部之中良将不少,却始终奈何暨阳守军不得,原来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这等法令即便在北戎军中也属严苛,更不要说是在一个百废待兴的城池之内啦。”
顾霄霆心无旁骛,对越朗和张折竹两人的言行视若无睹、听若不闻,暗中度量时间,直到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方才自顾自地小声说道:“好啦,时间已到,咱们且将正在等候的诸将校传召进来,也好让这位张先生好生瞧瞧咱们暨阳军中,到底都有些什么人物。”
越朗可以对张折竹不加理睬,但却不能对秦王的指令有所怠慢,耳中乍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