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郡原属焱朝疆土,是北疆直面敌国进攻的地区之一,堪称国之重镇,若依照昔日大将军叶瓒、骠骑将军孟元敬等人的方略,纵然不能击退北戎诸部大军,也可凭借坚城,使敌军顿兵此地,再不能有所寸进。
可惜的是由于太子顾霄清主动请缨出战,北宁城一座大好城池竟在短时间内便被北戎所据,将战线推到了暨阳一线。
若在此刻北宁郡尚在焱朝将帅之手,只要焱军能够稳守飞蛇峡出口要道,纵然北戎来敌再多,多半也无施展之地,即令真被敌军侵入至飞蛇原左近,所能造成的损害亦必甚为有限。
有鉴于此,自北戎进占北宁郡一线以来,一直将北宁作为防御重点,即令要与焱朝激战,也会将战场选在诸如三川等地,绝不容焱军靠近北宁城。
张折竹方才说自己能相助秦王等人复夺北宁,乍闻此言,无论是顾霄霆本人还是站在一旁的越朗,心中都不由得又是激动,又是欢悦,但仔细想来,要想让这等说法变为现实,却是难如登天。
先前顾霄霆与越朗等人并非未曾与北戎诸将帅交战争锋,在他们的心中,虽然不会认为彼等是自己不可战胜的强敌,但也不会小觑了对手,诸如‘北海龙王’耶律逊宁、耶律川、完颜宗辅,乃至萧灵生等人,都堪称一时之选。
想这位张折竹即便在神完气足之时,总也不过只是一位落第秀才,从来不通武事,这时节却又是哪来的胆子,敢说自己能够相助秦王等人,一举夺回失地?
思绪及此,越朗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位张先生倒真是天下奇才,方甫知道上将军的真实身份,便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北宁城高壕深、在其中守御的北戎诸部将士又多是国中精锐,在下不才,请教张先生,这等城池岂是你一言所能破的?”
顾霄霆虽未亲自言语,但神色之中,颇有如越朗一般的模样,毕竟北宁城的重要性非止自己一人知晓,北戎诸军中的各位将帅也是心知肚明,当此之时,他们岂肯将此地拱手相让?
目光所及,见顾霄霆与越朗两人脸上都带着狐疑神色,张折竹倒是不慌不忙,强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出言说道:“如两位所想,在下自然不通武事,更不能与殿下等英才相比,但有一个道理,在下却是心知肚明。
“那就是举凡国家大事,都在文武张弛之间,太张,则易有断折之虞,太驰,则易诸事皆废、文恬武嬉。北戎大狼主完颜释空虽能称得上是天纵之才,竟能将诸部混成合一,但有些事情,即令是他,也不能随意更改。
“在下才智不足,但曾在北宁城中主掌政事,对于北戎国中的一些详情,所知更比旁人为多,好教殿下得知,如今彼等也正在为是否与焱朝继续交锋对峙而互有主张。”
张折竹的这等言论,顾霄霆与越朗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说,但细辨其中真伪,却都觉得倒也不无可能,
须知北戎疆域虽然辽阔,但所处之地向为苦寒之域,出产自不能与地处中原的焱朝相比,数月以来,北戎和焱朝互相交锋,各有胜败,各处军资损耗,也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
民谚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家先贤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说的便是这等道理,倘使只是一味征伐而不顾惜国力,即令北戎疆域再辽阔,也不能长久。
顾霄霆瞧着张折竹现下的神情,想着此人适才所言,觉得这些事情做不得假,又觉得纵然没有十分真切,他也不会拿显而易见的谎言欺骗自己,便即颔首示意,让他继续讲下去。
理了理心中的思绪,张折竹先从自己知道备细的北戎诸事开始说起:“殿下,正如在下所言,凡事都有张弛之分,现下的北戎国中,其实也各有计议,并非所有人都坚持与咱们焱朝死战到底。”
闻听此言,越朗忍不住再次出言讥讽道:“张先生,我劝你还是好生诉说正事的好,你虽原是焱朝中人,但现下却是北戎之官,一口一个‘咱们焱朝’,先不提殿下作何感想,在下心中却是有些不悦。”
张折竹面上一红,随即转换了话头:“据在下所知,北戎国中如大狼主完颜释空、‘北海龙王’耶律逊宁、‘墨龙赤虎’萧灵生等人,似乎都是决心与焱朝决一雌雄,不愿再如此前的十年一般,只能间或南下掳掠。
“但与之相对的,大阏氏萧雁、侧阏氏耶律绥,乃至如大将贺飞豹等人,都不愿让北戎将士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互角之间,算得上是与那位大狼主心生二意了。”
与焱朝制度不同,北戎国中的阏氏虽为女流,但却不止是身负主掌内事之责,手中所握的权力,有时会与大狼主相近,尤其是那位大阏氏萧雁,昔日尚在妙龄之年,就能亲自率军南下,与焱朝交锋,实在不容小觑。
原本在焱朝诸将帅的心中,都以为北戎国中向来便是如铁板一块,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焱朝视为死敌,绝无转圜之机,如今乍闻此说,虽尚不知真伪究竟,但想来也确实符合人情。
若真如张折竹所言,北戎国中有两派之争斗,作为身在两军对峙前线的焱朝诸将帅,倒不妨从中取事,好生利用敌人内部的不合,争取做出些事情来。
眼见顾霄霆和越朗两位少年的脸上都是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