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焱朝的相关风俗中,其中有一条不知从何而来,但却又为人们广为接受,那便是人们会在宴饮之余商谈正事。
现下身处暨阳城中的顾霄霆等人虽是年纪尚轻,但也不免被这等风俗影响,欢宴之余也不忘了要尽力保持自己的清醒,不能就此肆意纵情、忘乎所以。
此前秦王等人率部北进,虽未能重夺北宁郡一线故土,但说来总算给予北戎各部较大杀伤,其中尤以岳万里、叶珏等人的成绩最为突出,堪为诸人之冠。
按照常理而言,陈述当日战事经过、说明此役相关损失与所获战果,并为军中诸人请奖罚的军报早已被顾霄霆写好送出,可是时至今日,帝都方向却依旧没有相应批复。
随着后厨做好的各类菜肴一道接一道送至前厅,众人口中所商讨的话题也终于不可避免地转到了这次战役的结果上,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在盘算着自己将会获得何样的升赏。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譬如秦王的表弟霍无忌,他才刚刚加入到暨阳军的行列之中,此前各部的战绩纵然再是耀眼,也与他并无干系,因此便只能在旁听别人议论。
又如陈子云,前次作战中,他麾下所属的前锋军不仅可说是徒劳无功,而且是伤亡殆尽,虽为亲身参战之人,可现下他却只能闭口不言,甚至面上生出几分尴尬神色来。
曾在危急之时救助陈子云的慕容玄恭,倒是已经因为战中有功、且为新军众将士服膺,已经被岳万里随即拔擢为校尉,但他心中到底仍觉不足。
毕竟以慕容玄恭想来,若是秦王等人当初不止让他只是为陈子云打个接应,而是允许自己身赴一线战场,届时就凭背上长弓和那一手凝气为箭的绝技,便能为自己争取更大的荣耀。
心念及此,不由得低声叹道:“先前便是在睡梦之中,我也巴不得有朝一日能亲自于沙场与北戎完颜宗辅等杂碎拼个你死我活,尽力报当日部族之仇,谁料想这第一次从征,却只被安排了接应的活计。”
他言语声音虽低,但坐在一旁的傅燮却听得清清楚楚,随即应道:“慕容兄还算是运气好,无论如何还是上了战场、与完颜宗辅交过了手,哪里如在下这般,只能身为转运,负责各部后勤军需,虽也有杀敌之心,却不能亲自为之。”
两人话中不免都带了些遗憾,彼此相视之下,也各自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交谈之余互相示意,举杯对饮。
陈轩波也道:“我不也是如两位一样?昔日传闻之中总是说我的‘紫皇动’气劲如何浑厚,所奏箫声又是如何能伤敌于无形,可自从到了这暨阳郡以来,我可是连战场都没上过。”
叶珏在众人之中可算是与慕容玄恭交情最厚的一位,目光到处,见其脸上颇有遗憾之状,笑着插言道:“慕容兄弟不必因此介怀,咱们身在边境,与北戎各部交手岂能只有一次?你只需好生养精蓄锐,待再与之作战时,不愁没有洗雪前仇的机会。”
这道理说来不假,其实慕容玄恭、傅燮、陈轩波等人也都晓得,可眼见如叶珏等人前次都曾与敌军亲自交战,心中总是按捺不住那股羡慕之意。
与秦王顾霄霆座位相邻的霍山侯杨君爱算是诸人之中最为年长者,如今虎目扫视,自然将厅上一干人等的神色都瞧得清楚,侧首向秦王说道:“殿下,咱们身在军旅,素来便应当讲求公正二字,然而前番用兵之时,暨阳可并非全力出击......”
顾霄霆明白杨君爱言下之意,但此刻他脸上不动声色,低声应道:“侯爷不必多虑,兵者如刀剑,需要时常磨砺,才能保证到了出鞘之时锐不可当,这道理咱们岂能不知?
“我知道军中想要杀敌建功者绝非一人两人,有能力决胜沙场者,也绝不止岳将军和君镝等寥寥几位,但是现下咱们可不能一口气将手中的可用之人尽数派出。”
杨君爱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下雪亮:“殿下之意,是要暂时雪藏这几个年轻人,等到时机成熟,两军决胜之时,再让他们如同一柄刚刚磨砺而出的利剑一般,要了敌人的性命么?”
秦王日前的相关部署自然有这一层意思在内,但他所想的却远非只有这一个方面。
须知兵家之要,贵在使人不测,故而兵家才有‘临机变化,不可先传’的说法,倘若性急之下将自己的全部实力都显于人前,则敌人必然有相应的准备,到那时再想一举成功,自然便更加困难。
无论自己师弟傅燮也好,还是陈轩波等人也罢,在顾霄霆的设想之中,自己都不能让他们时时显于敌人面前,否则奇兵便不成其为奇兵,原本有机会能够决定胜负的招数,也未必便能发挥应有的效果。
如今自己将他们隐伏与军中,不让他们早立功勋、成其名望,并不是因为在自己的心中亲疏有别,不愿让他们得其功劳,而是想要等到合适之时,再让他们猝然出现在关键之处。
北戎完颜宗辅和耶律川等人虽然也号称新锐名将,但彼等毕竟不能未卜先知,也不是全知全能,对付这等敌人,自己先自隐伏杀招,才能在决胜之时一击使其毙命。
原本见秦王自有分寸,霍山侯也不必多劳神思,然而在觥筹交错之际,杨君爱忽然又想起一事,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