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之中缕缕烟雾缭绕,随着各种菜色完成的进度,各类香气因之渐渐扑鼻而来,虽说是姓白的年轻头灶此时并未亲自操刀掌勺,但其他人却能迅速接替他的位置,完成相应工作。
魏元昌自然注意到了这种变化,随即出言道:“每个人的手艺都不尽相同,现下白头灶不再掌勺,难道不会因此而导致做出来的菜色不如以往么?”
姓白的年轻人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应道:“魏先生不必担心,这做菜便如用兵,虽说如岳将军当初所言,有些事情确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但还有一些事情,却不一定需要主将亲力亲为。”
听他从适才起便每句话都不离兵事,又想到此前他曾言及自己的败绩,陈子云心中生出几分不服之意,喝问道:“白头灶未免言之太过了罢?若是两军交锋,主将不在其位,麾下将士又将谁的指挥去作战呢?”
姓白的年轻人略一沉吟,便即应道:“陈将军所言自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在我看来,一军之主将未必能做到在军中无论何事都能出于同侪之上,譬如叶少将军,论及枪术自然是超乎常人,但要是碰上需要开弓放箭之事,我想还是慕容兄弟的把握更大些。
“殿下等人平日所喜的口味不止我一个人知晓,有些菜色也不止是我一个人会做,他人既有能力替我为之,作为一个头灶,我又岂能心怀不悦,故意阻止他的行动呢?”
自从顾霄霆进得后厨,心思便被各色肉汤吸引,此时忽然截口道:“既是白小哥如是说,想必你平日也会将自己手艺中的可取之处教给他人,现下左右无事,还请给我说一说,这肉汤怎么做才能澄澈如水、饮之若腴?”
耳闻秦王亲自下问,年轻头灶的脸上显出几分严肃之色:“殿下此问,其实并不好答,盖因熬制肉汤的法子说来诸人尽知,只是当真能够按此而行的人便没有那么多了。
“汤拼得是肉,战拼的是人,汤好需肉质好,战胜需将士强,做汤之前,先要精心选择适宜的肉类,并不是所有的肉,都适合拿来做汤,但许多人不会在意这一点,故而滋味生变。
“每逢做汤,先将所需之肉材挑选出来,继而洗净,下锅烧开后滤出杂物,而后自行添加配菜,大火再烧开,再次滤出杂物,而后方好静待滋味变化。”
他说到这里,其实尚未说完,但魏元昌心中已经有了疑惑,便即又复问道:“白小哥,这肉材既然洗净,那么又何来杂物,而且我方才听你所说,过滤杂物不止一次,这......”
年轻头灶此前虽未曾见过魏元昌,也不知道其人究竟是谁,但此人能够陪伴秦王一同来到郡守府后厨,想来也非寻常之辈,故而年轻头灶对他所提出的问题也不敢怠慢。
踌躇片刻,整理思绪之后,年轻头灶方才开口应答:“肉材即便洗得再干净,用以烹饪之时也难免带有残留的血沫等物,若是放任不管,最终难免影响成品肉汤的味道。”
言及于此,他又转头瞧了一旁的陈子云一眼,续道:“便如当日陈将军率前锋军当先而行,其实他的动向早已被敌军的斥候侦骑探明,常言道军机妙处贵在使人不测,如此用兵,岂能不被他人所算计?
“而这其间的敌军斥候、侦骑,便如同肉汤之中的杂质,不得不防,倘若陈将军当日能够早些将游荡在自军四周的敌人肃清干净,甚或将计就计,让他们为敌军传回虚假情报,想必当真交锋起来,也不至落得大败亏输。”
陈子云听着这位年轻头灶的言语,心中回想自己当初领军的举动,确是感觉有些不妥,可惜自己败绩已成,即便再多悔恨,也终归无用,想来自己以后也未必能够再次领军的机会。
其实听旁人分析自己的败绩,陈子云心中自然难免又是羞愧,又是不悦。
可这些日子以来,那位在战场上救过自己性命的慕容玄恭有时会来探望自己,并告诉自己,想要做好一位领军之将,便不要不听他人直言自己的短处,只有从失败中汲取经验教训,才能有将来的雪耻报仇。
就如慕容玄恭自己,刚开始习学弓箭技艺之时,也难免发而不中,若非听从那些老猎手的教训,努力改正自己的不足,今日也不会有这一手超乎常人的能耐,更不能以此与完颜宗辅相抗衡了。
心念及此,陈子云心中羞愧之意虽存,但不悦之意却随之消散,甚至恨不得这位姓白的年轻头灶能多指出一些自己的不足,让自己从中得到更多的经验教训,牢牢记在心里。
不过年轻头灶的话被秦王就此打断,听顾霄霆笑道:“白小哥,若是我也像你这般去做肉汤,滋味自必鲜美醇厚,但这等方法耗时耗力,咱们都是军中之人,很多时候根本没有这些时间去照此为之呀。”
年轻的头灶知道秦王之言说得也确属实情,不要说两军沙场交锋战机瞬息万变,即便是自己在家中安居,按照他这等方式烹调肉汤,只怕花费时间也会成倍增加。
因此他只是点头应道:“秦王殿下说的不差,如此烹饪肉汤,确是较为费时费力。”
言到此处,他便不再详细陈述自己平日常用的方法,而是展颜一笑,向秦王等人躬身一礼,准备再次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