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主观意愿而停下流逝,至于许多事情的发展,亦复如是,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想法而自行终止,就如现在,无论岳万里、慕容玄恭作何想法,这一场军争演武,仍然是随着双方互决而分出了高下。
横冲都将士本就在人数占优,况军中精锐劲旅的能力,也始终不是方甫编练的新军可比,而岳万里所部虽然犹自咬牙苦斗,奋力坚持,可鏖战之下,仍是渐渐显出颓势。
站在场外凝神观瞧的暨阳军民之中,倒有不少人并不因为新军落入下风而对其生出鄙薄之意,反因为他们自始至终地坚持不懈,自发地出声为其助威,希望他们最终能够创造奇迹。
照常理而言,军中演武之际,无论是何人都不能表露出感情倾向,可是秦王顾霄霆等人此刻却并未阻止那些为新军的胜负而呐喊的人。
盖因焱朝先前无论是大将军叶瓒主导的北征也好,还是太子顾霄清主动请缨的出击也罢,虽然成败原因各有不同,终究都是落了个不能取胜的结果,当此之时,焱朝需要的并非是某一支强军的诞生,而是那一股百折不挠,千转不回的精气神。
兵家先贤有言:‘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想来只要有了这种精神,强兵劲旅也好,名将严帅也罢,都会逐渐崭露头角、建立功勋。
顾霄霆举目凝神,望着岳万里等人所部的新军正处在被横冲都将士包围之中,然而彼等直至如今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奋战,依然保持着‘攻时敬,守时严’的条理。
就是一直被叶珏枪势交织的气网将自身圈子越压越小的霍无忌,虽然多番冲突未果,颓势已显,亦是始终不曾放弃希望,仍是在寻机夺路而出。
在场的将士之中,尤以霍山侯杨君爱从军作战的经验最为丰富,即使是他,眼见岳万里新军败象已成,脸上也颇有满意神色。
闻其自言自语道:“军争胜败的结果,并非最重要,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两军将士在胜败之外展现出来的品质,才是我等将帅最应当注重的。”
顾霄霆点了点头,接口道:“侯爷此言不错,这次军争演武中,叶珏等人能够身先士卒,又能率领横冲都将士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固然值得嘉奖,不过岳万里等人临阵有序、遇险不退、虽败不乱,不也堪称出于众人所料么?”
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侯爷,你瞧我这个表弟今日表现得如何?”
杨君爱转眼又向尚在叶珏枪势之中周回冲突的霍无忌瞧了一会,才出声应道:“终究还是年轻人,临敌之时的经验难免不足,他若能耐心更足一些,待到敌军尽数将自己所部包围时再发响箭,也许今日的成败,犹未可知......”
“不过经验需要积累,不能一蹴而就,天下名将甚多,可谁也不是一出娘胎便能率领兵马打胜仗的,他能让杨妙裳败退,又能在君镝小子手上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听他说到叶珏,顾霄霆脸上忽然生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来:“此番演武,君镝早不临阵、晚不临阵,偏生一见杨姑娘受伤,便即按捺不住,将来武成侯恐怕要为自家女儿多费心啦。”
杨君爱自然明白顾霄霆言下之意,微微一笑道:“那位杨姑娘也堪称是不让须眉,君镝小子若真与其两情相悦,那可是既遂了我王家嫂子的心意,又对殿下将来有利......”
两人现下都是心如明镜,有些话不必说得十分明白,各自心中便已知对方所想。
相视一笑之间,顾霄霆主动将话题转回这次军争演武的结果上,问道:“侯爷,咱们应该让他们止息干戈了罢?”
此时在军争演武场地之内,这场军争演武确已到了尾声,岳万里麾下新军仍未‘伤亡’者,所剩不到三成,饶是这百余人仍是结成圆阵,还在奋战,但想要突出包围已不可能。
然而得占上风的横冲都将士却也并不轻松,数千将士现下只剩两千余众,算来伤亡数量与对方相去不远。
连番与王夔、杨妙裳、叶珏三人相斗的霍无忌目下也实已到了强弩之末,相搏至今,口中带喘,汗流浃背,虽在隆冬,但周身真气内劲连绵、头上热气蒸腾。
饶是看出霍无忌必然不能如愿脱身,叶珏还是维持枪势不减,即便在这个时候,也不曾放松警惕,青光碧焰灼灼耀目,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还在考验着霍无忌断瀑劲的本事。
并非是叶珏因为霍无忌此前将杨妙裳击伤而心生私怨,他那份最初的最初的惊怒已经随着得知杨妙裳并无大碍和时间的流逝消退。
只是常言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是军争演武的即将彻底分出胜负的时刻,也往往是最为关键的时刻,纵然叶珏瞧得出霍无忌如今真气内劲都已经大不如前,也还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叶珏的行为在霍无忌自己看来亦是理所当然,自该如是,他除了继续咬牙苦斗之外,别无他念,木刀所向,强聚精神,仍在寻找着叶珏招式之中的破绽,不肯罢休。
就在二人互不相让,都欲再行交战之时,耳中忽然听得在军争演武的场地之外,骤然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音,调子轻柔和缓,正是让双方休兵罢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