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岳万里将会采取何种方略与何种手段,对于现下的叶珏而言其实都并非是他心思的重点所在,毕竟如今他的心中,堪堪只剩下了八个字——不动如山,随机应变。
仔细想来,人生诸事,莫不如此,事先的所有想象、所有准备,到了真的事到临头的那一刻,未必见得都会有用,尤其对其间手段繁复众多,且又瞬息万变的军争而言,更是如此。
这并非是说事先的思量和相关准备不重要,否则在无数兵家先贤的教导之中,也不会有‘首重庙算’的说法,同样的,这也并不意味着叶珏不需要花时间在演武之前多加筹算。
但很多时候人力总有穷尽,即便果然是当今世上的能征善战之人,只怕也不敢说自己能在每次与敌人战前便能将对方的动向完全算准,正如现下的叶珏,便已然计较不清岳万里将会在军争之中采取的具体手段究竟是什么。
饶是如此,叶珏心中对自己所部的横冲都将士仍然抱有颇大的信心,这些将士经自己调训良久,又曾经随自己经历了与北戎各部的实战考验,当真可算得上是焱朝中第一流的劲旅。
虽然目下还猜测不出岳万里所言中的详情,但是对于叶珏而言,这一次郡守府也不能算得上是白来,至少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岳万里在此番军争演武时所要用的军略与寻常不同。
况秦王允准将杨妙裳、林馨宁二女分拨在自己这边,以她们的能力,相信必能在演武之际给自己提供帮助。纵然岳万里曾言‘大有大的难处’,可很多时候,那些心中想着要以少胜多的人,却往往不能如愿以偿。
自己既已带同杨妙裳前来郡守府中与秦王等人一会,而林、杨二女所请之事也已然得到允准,当此之时,叶珏便不好再于此处多待。
须知岳万里等人正在计议与自己军争之时所要采取的各种手段,自己若是将彼等筹划在事先全都听知了去,自然不合焱朝军中成规,况也着实算不得光明磊落的行径。
故而叶珏未待得多时,便与杨妙裳、林馨宁二女起身向厅中诸人告辞,自行前往下处,寻了那只自己饲育的小狼,以之为引子,让自己等人在军争之前的心情得到调整与保证。
说来也怪,这只小狼虽是算来只有数月年纪,可现下其体态已然超乎寻常,非但膘满体壮,便是它那灰黄二色交杂的皮毛,在北疆隆冬的风里亦如劲草一般,不为寒风所动。
或许是随叶珏时日渐长,被称呼为‘毛栗子’的它,灵智也不同于生活在野外荒原上的同类,反而对叶珏很是亲近,杏仁般的双目在望向叶珏的时候,竟是凶性尽敛,不露锋芒。
林馨宁随在叶珏身边已久,与这只小狼互相之间颇为熟悉,倒是杨妙裳的到来让它为之歪着脑袋辨认了许久,最后还是叶珏忍俊不禁地对它撮唇作啸,方才让其明白是友非敌。
然而即便如此,小狼却还是忍不住向杨妙裳呜呜低啸,似乎是在警告她,这里是他的地盘,纵然与叶珏相熟,却也不能近它身前。
按说杨妙裳此前从未饲育过这等猛兽,如今见了小狼,纵然不至心生怯意,也当谨慎应对,不能贸然上前。可不知怎的,她看着这只皮毛光滑油亮、体态胜于同类的毛栗子,眼神之中倒是透露出喜悦的光彩。
叶珏侧目瞧着她的神情,不问可知这只毛栗子定然是正合了杨妙裳的心意,便即伸手招呼小狼过来,将之抱在自己怀里,又扭头对杨妙裳道:“倒是教好姐姐见笑啦,这只毛栗子被我从小带大,可惜如今在寻常之时竟是杀气全无,远不如它的父母当初的气势。”
只是随着时间流转,它也逐渐长大,原能趴在叶珏怀中熟睡的它,现今前爪起处,纵然并不跃起,狼头高度也已将到了叶珏胸口,再想如幼时一般整个踩在叶珏身上,却是不能了。
看着叶珏伸手抚弄着这只在旁人眼中凶暴可怖的猛兽,杨妙裳不禁叹道:“我小的时候家中也曾养过一只小犬,只是后来它寿命尽了,我大哭一场之余,从此就再也没饲育过什么。”
又见这只小狼似乎是将叶珏当做了自己的同类一般,与他玩闹之际并不当真用力,即便偶尔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口在其脖颈啃噬,也是轻柔有度,而叶珏已经习以为常,并不阻拦。
叶珏一边与小狼嬉闹,一边侧身转脸,向杨妙裳道:“当日我与公主顾瑱一起救他回来之时,原是没想到他在数月之间便能长成这般大小,姐姐不知,我可是早就想有一只如此威猛的良兽伴随自己身侧啦。”
杨妙裳眼中羡艳之意未散,只将自己的一双妙目停在小狼身上,下意识地答道:“只可惜狼本应是成群活动、遇到敌手也当群起而攻之,现下你却只有一只,这教它怎能不寂寞?”
叶珏闻言哈哈一笑,应道:“姐姐你可别说啦,小弟俸禄微薄、人单势孤,可还养不起成群结队的猛兽,你知道就此一只毛栗子,这几个月间,它耗费了我多少精力和时间,又耗费了我多少积蓄和......”
说到这里,他心中似乎是倏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瞧了瞧如今正瞪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看向自己的这只毛栗子,口中不禁低声自言自语道:“成群活动......遇到敌手之时便群起而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