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众人皆知,这位时任云麾将军的岳万里,此前无论战事是否顺利,都从未有过主动争取先锋重任的举动,故而他的话音未落,周围诸将校的惊异之声业已响起。
叶珏本拟秦王早先既允自己暗至北宁,必定会顺理成章地将先锋之任留给自己,谁料想事到临头,岳万里居然跳将出来,想要主动揽下这份差事,一时间又是疑惑,又是不悦。
目光闪动,岳万里自然瞧得见叶珏脸上神色变化,也察觉得出秦王似有些为难之态,却还是不慌不忙地沉声说道:“殿下,并非是末将有意争功,只是依在下愚见,末将比君镝兄弟等人更宜此职,故而才有适才之言。”
平心而论,单凭他的这句解释,实在难以教旁人尽数信服,须知叶珏虽是弱冠之年,但论起行军作战、冲锋陷阵来,却委实不在他人之下,即使以武艺修为高低而言,只怕岳万里自己都不敢说稳操胜券。
大致猜得他人之意的岳万里抱拳躬身,向坐在主位上的秦王唱喏续道:“殿下可别以为末将这话说得无凭无据,待在下和君镝兄弟再说上几句话,他就会有自己的判断。”
刚刚叶珏和魏元昌等人一样,都和岳万里有过言语交流,现下自然更是毫无惧色,冲口叫道:“万里兄长,倘使你要与小弟到校场中比试各人武艺,我确然稍逊你一筹,可要只是让小弟陪你说话,我可不怕。”
在场之人心中大都明白,叶珏此言不假,纵然是岳万里武艺修为尚在他之上,亦不能仅凭这一条便断言自己较之叶珏更适宜担任先锋职任。
甲胄铿然,虽是同袍间各抒己见,岳万里还是依足了礼数,先是对着叶珏抬手抱了抱拳,而后才详细出言解释道:“君镝兄弟,你自己也说过,此战之凭仗,当在‘不测’二字。
“据常理而言,兄弟既曾亲往北宁,与费膺、扈寒两人会面交谈,自然确是合适人选之一,但要是咱们什么事情都按照常理去办,又怎么能让敌军产生‘不测’之惑呢?
“其二,现下北戎诸部中的那些所谓心怀南附之愿的人可比不得慕容兄弟,谁也不晓得彼等是真心归附,还是假意应付,好诱我等上钩,有鉴于此,这一次的先锋军,还要另加部署才是,最好是诸部分进,依次接战,让敌军不知虚实。
“其三,非是愚兄说嘴,君镝兄弟的本事虽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到底性情太刚,常言道过刚易折,很多时候,太要足了强,未见得便是桩好事,故而还请贤弟做第二波人马的提调官,将头一战的任务交到愚兄手上。”
自家人知自家事,岳万里这三条缘由说将出来,即令是叶珏自己,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承认,其言颇有道理,而戎马诸事来不得轻忽,动辄有杀身伤命之危,总不能只因立功心切,便再顾不得高低上下,明知不甚适宜,还要逞强斗狠。
况且此番进取北宁比不得往常,假使焱军各部未能尽得全功,那时节诸如太子顾霄清及其党羽,可不会和秦王等人讲究‘胜败乃兵家常事’,纵然回到帝都,见了皇帝顾秉业,自己也不好出言奏对。
念及此节,叶珏偷偷瞧了秦王一眼,随即便改换了神情,扭头笑道:“万里兄长什么时候也说起小弟的短长来啦,不过兄长适才所言,确为老成持重之策,比我的心思强了一筹,小弟既非不识好歹的蠢笨之辈,那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一次的先锋印,我就让出去罢。”
似这般在他人面前主动变更心意、言辞中自承不及的事情,或许在他人身上是司空见惯,但在素来轻易不会服软的叶珏身上则是十分少有,就连从不在人前多言越朗亦是轻声笑道:“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啦,原来君镝也有此等谦逊之时,倒教人委实大开眼界。”
脸上同样泛起几分笑意的顾霄霆乐得顺水推舟,就势说出自己的全盘部署:“既如此,诸位将校听令:
“我军前锋由岳云麾所部五营充任,霍无忌、慕容玄恭等为其臂助,临战之时,若费膺、扈寒两人得手,敌军大乱,则挥军直进,尽快攻克北宁城中各要地。假使北戎别有图谋,则宜就地坚守阵线,不必轻动俟其余各部到来再行推进。
“次路将士以叶珏、越朗、杨妙裳、林馨宁所部横冲都兵马为主力,辅以炽焰军一部,前军若胜,则需使其无后顾之忧,前军若推进不畅,则赶去相助。
“孤家自领亲卫,以白跃渊、陈轩波两人为辅,就做第三路接应,居中筹策,一旦有变,需稳定我军两翼,不使北戎诸部精骑威胁中大阵,或可趁机钳击,与敌搏战。
“霍山侯引傅燮、夏侯和二位统管后续兵马以为合后,时刻注意敌军动向,查漏补缺。”
一口气说到此处,顾霄霆侧首打量了离他甚近的王景略、刘道和、魏元昌三人,续道:“按说三位先生平日只需处置暨阳民政诸事,不必亲自统帅兵马,但此战不容有失,烦请三位先生配合我家妹子所部,在战时守御城池,巡查各处,务必不使心怀叵测之辈再生事端。”
魏元昌此生还是头一遭身在前线,亲历战阵,仓促见不知该当如何回复,所幸王景略、刘道和两人都已对军中规程颇为熟稔,虽都是文士装束,却也如同军中将校一般,当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