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昔日顾秉业提领麾下的铁林军开基创业时算起,直到如今,凡是曾担任焱朝军中职务的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在面对需要用心处理的正事时,动作会变得十分迅速。
正是因为这个显著的特点,休说早已身在郡守府中的林馨宁、王麟等人,即令是在城外堡寨中接到秦王谕令的云麾将军岳万里,亦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了郡守府正厅。
当他举步进入正厅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诸如叶珏、白跃渊、霍无忌,乃至早先心有紧张之意的王麟,各人都已投入到了愈演愈烈的讨论和筹划当中,抬眼望去,只有顾霄霆等寥寥数人未曾同他人争执得口沫横飞、面红耳赤。
后世的典籍当中,多有记载岳万里是一位‘稳健持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杰出将帅,甚至有人认为,就是凭借着这一份稳重,他才能在后来跻身于‘八公’之中。
不过现下的岳万里没有心思再去关注旁人,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秦王面前,听他向自己陈述要事,同时在心中整理着自己的相关看法。
待到秦王将叶珏等人此番前往北宁城中的见闻转述已毕,岳万里脑海里的疑惑大半都已随着对内情的了解而消去,只剩了几个最为重要的问题,终究还是需要问的再明白一些。
扭身侧首,他首先向主掌暨阳民政、钱粮、军资调配的王景略、刘道和、魏元昌三人问道:“三位先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前咱们暨阳各军已与北戎诸部交手数次,不问可知,人力、物力、财力均有相当消耗,不知以目下盈余推算,尚能支持多久?”
这个问题本当由王景略或刘道和先行给出答案,或许是那位魏元昌先生觉得总会有人认为他不过是凭借当日与叶珏的一时意气赌赛,愿赌服输后侥幸得以担任要职,不等王、刘两人开口,便肃然答道:“岳云麾不必担心,咱们军中的物资,尚足支应各部两月所用。”
旁人或许对魏元昌的性情、能为所知不多,但这些日子以来,岳万里却早已知道这位魏先生可算得是暨阳城中最为严肃认真的官员,他既有此结论,想必城中军需诸物都甚为充裕。
相较之下,王景略和刘道和的神情便恬淡了不少,点头附和之际,刘道和尚自打趣道:“其实这倒也在两说之间,倘若咱们军中同袍都像在下这般独贪口腹之欲,想来便不能有两月之存了。”
听到他这般说法的人都是各自大笑起来,尤以慕容玄恭的声音为最大,虽是南附焱朝时日不长,可他也知晓,刘道和平日食量远比常人为大,且最喜珍馔佳馐,将士们若都比照他的食量用餐,恐怕还不等敌军主动发起攻势,自己便先撑死了。
随众轻笑的岳万里复向站在秦王身旁的越朗出言问道:“越监军,我闻横冲都内改规易制,增设职位,至今尚未有太多适应的时间,敢问监军,是否会对将士们别有影响?”
越朗素来心机深沉,平日轻易不喜在人前多说言语,遇上这等不容不答的问题,也只是用了最为简单的词句作为答复:“军中能得小军司马、筹策使职务者,多半俱为甚孚人望之辈,自然不会因此生出什么事端,不论是横冲都,还是其他各部,都是这般。”
两问既过,岳万里颔首会意之余,便即扭转了身躯,侧首向兀自与众人以唇枪舌剑交锋的叶珏望去,提声问道:“君镝兄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费膺和扈寒这两人,说到底还是其心难测,你力主秦王殿下出兵接应,又是依仗什么言及胜负?”
叶珏素日性情总是轻易不肯让人,若是无关人等对自己这般发问,说不得还要被他出言相讥,然而与其相交甚为投机的岳万里却绝不在其列。
好生定神想了想,叶珏凝声作答:“不瞒兄长,小弟依仗的并非是费膺、扈寒两人的品性德行,而是从习学枪术中悟出的道理——那便是‘不测’二字。
“练枪之初,孟叔父和杨叔父都曾提点过我,无论遇上何等敌人,出枪时总要意在力先,每一招用出,都应当知晓目标到底在何处。
“心中明白目标所在,而敌人却不知道,如此一来,他便要推想、猜测小弟到底要攻击哪里,只要出招足够快捷,等到敌人看明白了你的招式,想方设法力保不失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在双方鏖战时,只需晚上须臾,有时就只能身死。
“咱们和北戎对峙互角,道理也是一样,军机贵在使敌不测,而小弟之所以劝秦王筹划出兵,就是要让敌军猜不出我等所求的目标究竟在哪里。”
叶珏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声音并不如何慷慨激昂,但其中的言外之意,却是昭然若揭、不问自明,岳万里听在耳中,大致明晰其思,心念疾转之际,竟是凭空生出了些期许之意。
适才听秦王转述其事,还道是叶珏只是期望又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未必便当真在心中想得子午卯酉、颇有条理。可听他以枪法做比,将心思说得清楚明白,便晓得他并非是心血来潮、亦非一意孤行,而是对个中内情详加考较,方才有这等主张。
三个问题都一一得到了答复,此时的岳万里终于停下了发问,低头沉吟,似是已经自行在心中推演在目下形势中,战事的胜算和应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