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方是来自道听途说,而他是真刀真枪跟海汉的武装人员有过交手。他当然比高永寿更清楚海汉的可怕之处,但要他就此罢手,放过已经送上门来的海汉人,他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但很显然,平时拿了自己不少好处的扬州府高层并不想让本地再次出现跟海汉相关的血案,此时高永寿的告诫,也可以理解为官方的一种警告。如果卢康泰固执己见,坚持要动手,那显然无法在事后得到官府的支持。
官府的态度如此软弱,让卢康泰也很是失望。他原本也没想过能争取到官府的支持,但只要能让官府对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不闻不问,那他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而现在看来这事要比自己的预计麻烦得多,还需另作计划才行了。
席间卢康泰又反复试探高永寿多次,但对方的回答丝毫没有松口,很显然是对这次会面早就做足了准备。卢康泰心知无望,到后面便也不再提及此事,只是不停劝酒。
这顿饭吃完临走之前,卢康泰还是掏了一张银票塞给高永寿。对方肯赏脸出来吃这个饭,还给了他一些告诫,卢康泰肯定得对此有所表示,这样才能长久维系这份交情。不然日后再有什么事找高永寿帮忙,对方就未必能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或许是这个表示让高永寿有所触动,他们走出清风楼之后,高永寿又叫住他多说了几句:“卢老板,如今在拿海汉人做文章可不止你们,前几天戴家就有人悄悄进城去拜访过知府大人。据我所知,他们便是去替海汉人当说客的,今后若是扬州放海汉人进来做买卖,你也不要觉得奇怪。”
卢康泰冷声道:“知府大人莫非是嫌弃我们平日送去的好处太少了?”
高永寿摇头道:“你想岔了,不是你们送得太少,是谁会嫌自己能得到的好处太多呢?你们跟海汉人斗,只会给官府惹来麻烦,他们跟海汉人合作,可以给官府带来实际的好处,你说哪一种是官府更乐于见到的状况?”
高永寿可能是酒后吐真言,也可能是恨铁不成钢,总之这番话是让卢康泰大受震动。
他一直以为己方在官场人脉方面经营得极好,就算地方官府在这件事情上不愿支持自己,但也不至于会站到对立面去,徽籍盐商想拉拢这些官员肯定也会非常困难。可现实的情况似乎要比他的预料糟糕得多,徽籍盐商在这方面的劣势似乎并不像他所认为的那么大,而官府的态度好像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坚定。
虽然卢康泰是个很固执的人,但他也明白高永寿所说的情况其实是事实。这些官员都是非常实际的人,哪边给的好处多就倾向于哪边。过去当然是山陕盐商更舍得下血本经营这些官场人脉,但海汉介入之后,似乎形势已经悄无声息地起了变化。
海汉的财力和制造麻烦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强,地方官府当然希望海汉带到本地来的是前者,而徽籍盐商也正是以此作为契机,在撬动原本倾向于山陕盐商的这些人脉关系,这其实已经是将卢康泰等人慢慢逼入了死胡同。
卢康泰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何桓家中,同时通知了汪裕也赶过来。一直以来,山陕盐商的各种决策基本便由他们三大家族议定,这次形势已经十分紧迫,卢康泰也必须要与另外两家的家主商定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对家已经在知府大人那边替海汉人活动开了?这可有些不妙啊!”何桓听了卢康泰带来的消息也是大为惊讶,立刻便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
“可能还不止知府那里,我怀疑高参将也已经拿了对家的好处,只是不便跟我明说而已。”卢康泰一脸阴沉地分析道:“不然他怎能知道戴老儿派人去知府那里游说。好在他应该还没有完全背叛我们,否则根本不用劝我罢手,只消等我们动手了再寻个由头来找麻烦,我们多半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汪裕道:“官府不想让我们招惹海汉人,这说不定便是戴家派人游说的结果了。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七大姓跟海汉人勾结到一起,想要清算他们可就越来越难了!”
“正是此理。”卢康泰接过话头道:“不只是清算对家的难度会增大,此消彼长,我们自己的空间也会不断遭到压缩。我们跟七大姓不可能和平共存,他们得到海汉撑腰,肯定会变本加厉来对付我们。如果因为官府的态度就什么都不做,那其实就是坐以待毙了!”
“康泰,那你有何见解?”何桓问道。
卢康泰道:“我认为还是应该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打蛇打七寸,先强攻戴家庄拿下戴家,七大姓必乱!到时候再一家一家地清理过去,就会比较容易了。”
“但官府的态度已经出现了摇摆,我们不能不考虑这样做会不会招来官府的责难。”汪裕提醒道。
卢康泰道:“官府态度虽然有所摇摆,但也只是摇摆而已,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跟我们的合作。试想如果徽籍盐商被我们清算干净,那他们就没法再给官府上贡了,到时候我们才是本地最大的金主,也有资格跟官府谈一谈新的条件了!”
“但如今戴家请了海汉人回来帮手,这戴家庄只怕不那么好动啊!康泰,你有没有仔细算过,如今攻打戴家庄能有几分把握?”何桓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