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用途不同。
每次春闱之前,大乾各地都会有举人进京,而这些会馆就是无偿提供给举人们住宿用的,一般是由当地的商人,或者各诸侯国出资集建,比如说什么豫州会馆,齐会馆等等。
而驱使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给自家的举人老乡们提供一个更好的休息环境,防止因为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致使会试发挥失常。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也太小题大做了,那些人是不是有钱没处花,才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北买地,花这么大功夫建会馆,无偿地帮着那些同乡。
有这想法的人可能不知道进士的重要性,和大乾人的地域抱团性。
进士为何?如今满朝的文官、地方上的主政者,几乎都是科举一途出身,而科举的最终点,就是进士。
也只有进士,才具备踏入最高庙堂的资格。
一个地方进士数量的多少,就直接决定了未来这个地方在朝堂上能发出多大的声音,能谋取多大的利益。
这年头儿交通不便,一个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跑出去多远。
正因如此,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人面对外人时,就格外具有亲切感,同乡之间的抱团的现象也更加厉害。
从前的大乾朝堂上还有齐党、楚党、徽党等等同乡官员抱团而成的党派,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这样的党派渐渐消弭了。
但即便如此,每个地方的百姓、商人还是盼着自己当地能多出进士。
这不仅是荣誉感的问题,还代表着切切实实的利益,进士官员们会反哺家乡,努力地为家乡的父老谋福利。
就算你不主动谋福利,也有许多其他隐形的好处。
就拿最直白的来说,严嵩出身于分宜。
他在朝中任左相时,分宜的知县、郡守定然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们绝不敢在左相大人的老家肆无忌惮、鱼肉百姓。
这不就相当于百姓的生活变相地上了一个台阶吗?
李乾也知道一个很经典的例子,还是前世的改革家张居正,他未曾入内阁时便看到了明朝的漕运弊病,曾好几次提出过要将漕粮海运,缓解朝廷压力。
但他入了内阁、当了首辅,有能力办成此事之后,就决口再也不提此事,甚至还出手打压坚持漕粮海运的官员。
原因便是,想要在海上运粮,河上的漕船太小,必须要经得住风浪的大船才能走海路。
但造大船就得要大木材,当时全国只有张居正的老家——湖广适合取用大木,但要那么砍树、再将树木运出省,必然会极大地劳民伤财,让百姓多服徭役,苦不堪言。
再加上当时漕运集团的阻力等等,张居正便打消了海运的想法。
想想便知,若换一个别的地方出身的、手段强硬的首辅,必然不会在意你湖广百姓的死活,由此可见,在朝中有个位高权重的同乡是多么重要。
这还只是对地方的好处,对诸侯国来说,其中的好处更是数不胜数。
有了这些好处,他们怎么可能不热衷帮助同乡的举人?
李乾边想边走,不一会儿几人就来到了人群的外围。
即便是大冬天,依旧有许多举人套着拉风的圆领黑绸袍,彰显着自己的身份,当然黑绸袍下面肯定还要套棉衣的,要不然就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这位兄台,里边有啥热闹事儿?”
外面的围观的一个举人被郑冠扒拉过来,脸上的热情和嘴角的笑却肉眼可见地冷化下来。
可他见到郑冠的脸时,却直接一愣,似乎是认出了郑冠:“你莫不是郑冠?郑兄?”
“是在下。”郑冠越过他好奇地往后面打量了一眼:“兄台,不知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举人似乎是京城的举子,又认出了后方的颜真卿,面上的冷澹又火速融化,燃起了热情的笑。
“不是别的什么大事儿,就是今科的豫州解元来了,正巧和人杠上了,这不来凑热闹看看吗?”
“杠上了?”
李乾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和谁杠上了?”
那举人虽不认识李乾,但见他能同郑冠、颜真卿同行,而且还隐隐为首,却不敢懈怠,急忙回道:“好像是蔡大人府上的一个管事。”
李乾点点头,原来是这么有话题性的事儿,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围在这看。
他们谈话的时候,会馆里面也隐隐传来一阵愤怒的喊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姓包的,相爷三番五次地来请,你不要不知所谓!”
从大门前挤进去,李乾顺势向内望去,远远见到一个穿着黑锦棉袍的中年男子正气的脸通红,在一座单独的小院前气的直跳脚。
但真实情况也和旁边那举子所说的也有几分出入。
这不是两人杠上了,而是这管事单纯的怒不可遏。
包拯似乎就住在那小院子里,但此刻院门紧闭,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门外还有两个豫州会馆的管事人物,此刻正急的满头大汗,帮着蔡京府上的管事叫门吧,似乎对不住里面的这位解元。
而且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举人,万一传出去,名声臭了,可就没人敢来他们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