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望着这碟盐煮笋稍微一怔:“白送的?”
“是啊,严大人。”伙计笑着回道。
严嵩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一个人吃两碟菜,太浪费了,不妥不妥!”
“还是替老夫谢谢你们掌柜的心意吧。”
伙计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机灵地回道:“严大人,小的把这碟盐煮笋拨到茴香豆的盘子里,这不就是一碟菜了吗?”
“此乃自欺欺人之举,老夫不愿为之。”
严嵩坚定地摆了摆手:“一壶薄酒,一碟茴香豆足矣,这好意老夫心领了,谢过贵店。”
伙计拿这油盐不进的老头也没办法,面带无奈,又端着这碟盐煮笋向柜台走去。
严嵩将酒壶里寡淡的薄酒倒进杯中,仔细地品了一口,仿佛在品味什么佳酿一般。
随后又夹起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酥软清鲜,香味浓厚,口感熟而不腐、软而不烂。
严嵩缓缓点点头:“兴和楼从岭南进来的桂皮油性大,香气重,才能煮出这么的好茴香豆。”
他的长随严仪穿着一件青布短衫,看着轿子停好后也来到了严嵩的身边。
“老爷要是喜欢,小的回头让家里多煮一些备着。”
“不用。”严嵩摆摆手:“自家煮出来的东西,就没这个味儿了。”
他掰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又夹起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
长随严仪讪笑了一声,就在身后候着。
严嵩吃饭慢条斯理,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似乎要细细品尽其中滋味。
不一会儿,他就吃了半个粗面馒头,碟中的茴香豆也吃了小半。
周围不少食客在吃饭的同时,都偷偷向严嵩这边瞟一眼。
这个老头可是兴和楼的常客,有不少人都说他是朝廷里的大官,连酒楼的掌柜都对他恭恭敬敬。
但许多食客却不怎么相信。
别说大官了,就连衙门里的主簿老爷下了衙都是穿着锦绸衣,真正的大官怎么可能穿带补丁的粗布衣服?
一顿饭只吃一碟茴香豆,这明显不对啊!
人家那些大官老爷们,都是在楼上吃山珍海味呢!
穿破衣服,吃的比咱还寒酸,就这还大官?
糊弄谁呢??
但不管信不信,每次严嵩过来的时候,人们的目光总是不可避免地聚集到他身上,仔细地打量着,仿佛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一般。
传言传的多了,也有一部分人渐渐相信了这个传闻,认定这个老头就是个大官。
而且是全京城最大的清官。
穿成这样,吃成这样,不是清官是什么?
是以,每次严大人来吃饭的时候,都有不少人在一旁看着,有时候还有百姓看他吃的太少,便把自己桌上的饭菜端过来送给他。
就如现在。
一个穿着粗布衣,面容粗糙,指节粗大的中年汉子端着一盘还未动过的葱丝凉拌猪耳走过来,放到严嵩桌子上。
“大人,您……您是个好官。”
汉子的手攥着衣摆,还有几分拘谨:“俺从小到大没见过您这样的官,您……您吃的也太少了,这菜是俺送您的……”
说话不利索的汉子放下菜就转身走了。
严嵩眉毛一挑,嘴角向上,仿佛要露出一个微笑,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止住,板起脸来,回过头望向身后侍立的长随严仪。
“是,老爷。”
严仪眼中有几分无奈,但还是恭敬地点点头,端起这盘凉拌猪耳又追向那个汉子。
“这位兄弟,这位兄弟,我们老爷不能收您的菜,您还是端回去吧!”
“这……”汉子的声音有些不安:“这菜俺没动过,又不脏……”
“不是动没动过的事。”
严仪无奈,但还是加大了几分音量,面色郑重地解释道:“兄弟请见谅,我们老爷在衙门里从来不收别人的东西,现在出来吃饭也不能破例。”
周围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汉子有些紧张:“可……可俺又不求你们老爷办事儿,就是送盘菜……”
“不求办事就更不行……”
严仪说到一半急忙掩住嘴,纠正道:“不管如何,我们老爷绝对不会收百姓的一钱一米!这位兄弟,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菜您还是端回去吧!”
“这……这……”汉子拗不过,只得涨红着脸,又将那盘猪耳朵端回了自己桌上。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肃然起敬。
不收百姓一钱一米!这是多好的清官啊!
要是天下的官都能像这位严老大人一样,那这大乾不就太平了!
摆平了那个汉子,严仪回到严嵩身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轻轻舒了口气。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传来,食客们压低着声音,纷纷赞扬着严老大人的清廉简朴。
严嵩倒出一杯薄酒,细细地品着,仿佛一个不在意名声的大清官。
严仪立在他身后无语撇了撇嘴。
这一壶破酒能兑一半水,能尝出什么滋味儿来?
他不理解自家老爷为何品的这么美,这么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