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走太远,在距离寝殿不远处的凉亭停了下来,
昨夜起风了,树上的玉兰被吹落了下来,
打扫的宫人们没有及时打扫,石板路、青石桌、白玉凳,皆是雪色玉容,几乎无处下脚。
姿容清冷,白衣曳雪的青年漫不经心地踏过石子路,连袍角都未沾染上一片玉色。
在沾了落花的白玉凳前停下了脚步,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眉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落到了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祈云衍的迎春眼里,
女人颇有眼力见地准备上前一步,准备替他拭去亭前落花,
还来不及动作,一直跟在后面的李响眼疾手快,一把挤开了她,
抢在她前面,将桌凳的落花悉数掸开,确保干净了以后,
李响恭敬地弯下了腰,
“君后,可以落座了。”
祈云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作为跟在了他身边这么多年的老人,
李响知道这是表示满意的意思,瞬间如同打了胜仗的雄鸡一样,
趾高气扬地走了下来,在路过迎春时特脚步一顿,皮笑肉不笑地低声同她说了一句,
“姑娘好生给君后解释就够了,其余的事情,就不劳费心了。”
李响的目光犀利,这位君后身边最得力、且一贯以好脾气示人的贴身近侍,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自己,
仿佛能够透过她的皮囊,看出来她内里的想法,
迎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慌乱,她捏着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她不敢看他,怯懦地低下头,
“知…知道了。”
祈云衍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段小插曲,青年正用极为冷淡的目光,苛刻地、一寸一寸地扫过每处,连最狭窄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确保没有一点儿脏污的痕迹之后,这位极为喜洁的君后大人终于屈尊降贵地落座了,
“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祈云衍话如同及时雨,将迎春从这难堪的境遇中捞了出来,
那人身姿卓绝,看过来的目光冷静又锐利,不难看出其中的冰冷的审视意味。
平日里祈云衍对燕奈奈是过于严厉苛责了一点,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她这段时间的付出,没有一丁点动容。
这也是为什么祈云衍在发现燕奈奈状态不对劲的之后,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其他地方的原因。
迎春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殿下这段时日如此疲乏困倦,皆是因为君后的原因。”
这句话一出来,不止祈云衍,就连李响都懵了,
“什么意思?和我们君后有什么关系?”
总不至于是因为君后把小殿下骂得太凶了,导致人家日夜忧思,难以入眠吧?
祈云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一凝,
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漫上丝丝缕缕的冷意,
“继续。”
迎着对方冰冷无情的视线,迎春强做镇定道:
“小殿下说,这段时日,不知怎么,送给您的药效一直都未起作用,
于是便日夜钻研,想为您研制出更加有效果的药方。”
万万没有想到答案竟然会是这个,李响面色古怪地瞅了一眼骤然沉默下来的祈云衍,
当然没有作用了,因为君后压根儿就从来没有喝过,
不过,应该是有效果的,殿里那几株草倒是长得挺好的。
迎春的话还在继续,祈云衍望着葱翠枝梢上的雪色花瓣,出了神,
他的脑海里倏然闪过了这段时日与她相处的许多画面,
小姑娘伏在桌案,不断打哈欠时,眸里的雾气朦胧,
被叫起来,回答不上问题时皱着小脸,苦大仇深。
他当时毫不知情,只当她玩心重,甚至还因此罚了她好几次,
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
而这些事,她……竟然只字都未曾提过,
祈云衍微微阖眸,漂亮的侧脸线条隐于晨曦,泛着点玉质冷白的光。
一如他这个人的气质,冷漠又疏离。
在听了这番话后,祈云衍先前对她的认知,开始逐渐松动。
祈云衍刚进宫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冷漠的,
他在后宫待了太久,见过了太多的人心丑陋,上一秒还在对你亲亲热热,关怀备至的人,
下一秒,在人后,就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对你痛下杀手。
他们年迈的君主,目光冰冷,高高在上,把年轻的美人们当作闲暇时用作取乐的玩意儿,
对于后宫众人,为皇恩浩荡而争风吃醋这件事,乐见其成。
祈云衍对此无比厌恶,
他一直以为她对自己好,皆是谋求利益。
可是,如若真的是图求利益,怎么会遮掩着,从来不说呢?
迎春的话还在继续,话里已然带上了心疼,
“因为这件事,小殿下每日都睡眠不足,昨日又熬得太晚,
奴婢们实在是看着心疼,今日便没有叫醒小殿下,大着胆子,向您请了假。”
祈云衍久久沉默不语,
“不仅如此,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