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行将人扶起来，见她浑身无力，走路都困难，索性打横抱起，径自去了西楼。
顾东篱低呼一声，本能有些抗拒。
双手撑在他衣襟处，目光不断往堂屋中瞥去，生怕叫爹娘或者小豆子看见了。
秦北行扫了她一眼，低声道：
“窦韫石回国子监了，杏花在厨房收拾，爹娘回一趟玉膳楼，有事。”
久违的声音，潺潺入耳，萦绕在心头，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生分感。
“放下我吧，我自己可以。”
进了西楼，顾东篱从他怀中下来，低头整理衣裙，扶着肚子坐到了茶桌边。从茶壶窠中翻出两只小瓷杯，一人斟了一杯，请他也坐下喝茶。
“什么时候回来的？”
突然
出现在家里，让顾东篱有些意外。
秦北行扫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眸光沉沉，复杂情愫一闪而过，眼波无漾。
“昨天。”
“住在司马府？”
“恩。”
秦北行暖杯在手，香茗散着幽淡的香气，与南边的茶香完全不一样。
俩人相默无言，陷入长久尴尬沉默中。
最后还是顾东篱淡淡一笑，扶着桌角站起来，看向屋外：
“既然来了，吃了晚饭再走吧？见过我爹娘了么？”
“昨天已见过了，所以知道你大约今天会到。”
秦北行声音清冷，基本都是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顾东篱哦了一声，原本还想问问南疆那边的情况，可见他平安归来，那独自筹谋，力抗海寇的故
事，她从陇西回来的一路，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了。
大家似乎都很喜欢少年英雄的故事。
而秦北行就是最好的主人公，寒门出身，不坠青云之志，不仅高中状元，还弃了翰林清供，去往最险恶之地为民抗敌。朝廷支持陇西，南疆的一切用度筹都要靠他自己，破除艰难险阻，总算光耀门楣，荣归京城。
她不需要再问了，因为早已听说过了。
当年他许诺三年，现在两年便归，可物是人非，她也早就不是两年前的自己了。
深吸一口气，顾东篱晏笑融融：
“我没事了，咱们走吧——我没什么气力就不开灶了，去玉膳楼吃一些吧，恰好爹娘也过去了，总归方便一些。听说南边
没有什么可吃的，一路奔波辛劳，该是好好为你接风洗尘的。”
秦北行长身玉立，挺拔身姿笼下一片阴影，目光深沉，凝视着她：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顾东篱稍一愣怔，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后转念一思，倒也从容道：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觉得挺好的。”
“是么——”
秦北行冷笑一声。
他目光未曾挪开半分，似削得薄唇开阖，一字一顿，总是似刀似簇。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孩子呢？若是个男孩儿，没有名分，开蒙的学堂都不会收他，遑论将来开笔举业，仕途为官，沈澜舟尚且有一个沈家作庇，你的孩子，又有谁相护？”
顾东篱
双唇轻颤，强忍着情绪，冷目回视：
“我会护他！”
这句话，她是最最没有底气的，因为她早已被剥夺这个资格了。
秦北行遽然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认清现实：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护不住他！”
“……”
顾东篱惊讶看向秦北行，不信他知道了些什么。
秦北行并不知道死局的事，但他清楚，顾东篱怀孕的消息，瞒得住所有人，一定瞒不住晏禾郡主。她如今还是东宫世子妃，即使沈澜舟死了，也不会丝毫影响她的地位。楚王日后登位，凭太子妃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教养，掌握权力的人，一定是内阁和晏禾。
与公与私，她都不会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