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撒北宁神色有些恍惚。
是啊，张居正的权力太大了。他生活奢靡，皇帝手中有张居正的把柄还能安心一些。若是张居正成了一个完人，恐怕朱翊钧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了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就算张居正现在主动放权，难道朱翊钧就一定会放过他了吗？就算朱翊钧放过他了，那些被张居正触动利益的地主阶级会饶过他吗？
“老夫的孩子，在老夫身后如何了？”
张居正无限唏嘘地问道。
“大公子张敬修，因不堪抄家之人的严刑拷打自杀而死。二公子张嗣修和三公子张懋修则是自杀未遂，被发配边疆充军。四公子张简修被夺职，贬为平民。五公子张允修和六公子则是及时逃离了是非，娶妻生子。”
撒北宁沉声说道。
张居正一生有六个儿子，张居正生前，他们无限风光，张居正死后却没有一个能落得个好下场的。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五公子张允修回到江陵定居，农民起义军逼迫他出仕为官，张允修宁死不屈，留下一首绝命诗后便决然自杀了。”
撒北宁有些感慨。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在国之将亡的时候毫无骨气，卖主求荣。反而是被定罪为“专权乱政”、“谋国不忠”的张居正一家，宁死不屈。
“好啊，好啊，吾儿没有辱没了张家的脸！”
张居正眼中饱含热泪，悲痛又自豪地呼喊道。
“现在，先生后悔为大明所做的一切吗？”
撒北宁沉声问道。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神色有些痛苦纠结。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再给老夫一次机会，老夫依旧会如此做。从老夫写下割股行的那个晚上，老夫便早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老夫只怕，自己没机会去做这一切！”
张居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撒北宁钦佩地看着张居正，这，便是一个时代的改革家。
“你说的农民起义军，是怎么回事？”
张居正问道。
“先生身后，神宗皇帝废除了所有改.革措施，失去了一切约束的他日渐堕落，沉迷享乐不理朝政。他在位时间四十八年，然而却有二十六年不上早朝。”
撒北宁说道。
张居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撒北宁，惊愕不已。
这就是他认为的明君？
“神宗皇帝死后，长子朱常洛继位，是为光宗，泰昌帝。朱常洛继位之初，颁布多项法令，意图拨乱反正，任用贤臣。然而，仅仅登基十天，朱常洛便一病不起，在位时间仅仅一个月。”
撒北宁说着，也感到有些无奈。
明朝，真是一个多难的王朝啊。
有能力、有心去挽救这个国家的帝王不长命，昏庸无能的反倒一个比一个活得长。
“天要亡我大明啊！”
张居正神色悲痛，喃喃说道。
“朱常洛死后，年仅十六岁的朱由校继位。在位七年期间，他宠幸阉党和外戚，朝堂越发黑暗，社会矛盾更加突出。”
“大明的最后一任皇帝则是朱由检，崇祯皇帝。他在位期间勤于政事、厉行节俭，然而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彼时天灾不断，各地陷入绝境的农民纷纷起义，北方女真也不断进攻大明，内忧外患。最后，大明亡于农民起义军之手。”
听完，张居正久久沉默着。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张居正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
“好在，大明没有亡在女真之手。”
“不，大明最后，还是灭亡在了女真之手。”
撒北宁摇了摇头，说道。
“此话怎讲？”
张居正愣了一下，大惊失色地问道。
“农民起义军攻占京城，崇祯皇帝上吊自杀。农民起义军的领袖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建国号大顺。彼时，女真正在进攻山海关。山海关守将吴三桂在听说大明灭亡之后，陷入了摇摆。女真和李自成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想要招降他，吴三桂本来想要投降李自成，然而想到自己的爱妾陈圆圆被李自成的部下抢走，于是便投向了女真。”
“女真长驱直入，最后一战灭了大顺政权，入主中原。”
撒北宁说道。
张居正感到无比荒谬，一个女人导致的灭国？
尽管那时候大明已经灭亡了，可至少这中原地区还在汉人手里！
“五百年后，中原可回到汉人手里了？！”
张居正急忙问道，脸色有些苍白。
“回来了，四百多年后，有一位伟人喊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他带领着汉人，推翻了满清的腐朽统治。”
撒北宁微笑着说道。
这便是为何华夏民族能够数千绵延不熄的原因，刻在炎黄子孙骨子里的骄傲，让一代代的改.革者不屈不挠地前进着！
“好！好！”
张居正激动地说道，握紧了拳头。
“后世汉儿，过得如何？”
张居正抬起头来，期待地看着撒北宁，问道。
“先生，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