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治和商校长听她说话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活像个地痞流氓,忍不住笑了起来。商校长笑了两声,想到自己还是个父亲,又故意板着脸教训道,“谁让你这么说话的?不让你去渡头偏不听,如今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臭毛病,哪还有半点儿女孩子的样子?也就是浚缮不嫌弃你,换了旁人,躲都躲不过来呢。”
商君卓道,“您这个时候教训是不是晚了点儿?早干什么去了?”
商校长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一直把心思放在了小学教育上,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女儿成长路上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算了,还总是拖她的后腿……商校长又是伤感又是愧疚,扭过头没有吭声。
那几个洋人来之前,商君卓已经做好了菜,一直搁在了锅里,正好白修治也来了,她便跑去厨房忙活起来。
趁着她不在,商校长忽然将白修治拉到了一边的角落里,小声地道,“浚缮,等你学业完成,就带君卓一起离开吧!”
白修治一愣,“您说什么?”
商校长道,“你也看到了,如今教堂又归了洋人所有,以后我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君卓总不能陪我一辈子的,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读书人虽然不兴这一套,但跟着你总是比跟着我要强些的。其实你和君卓互有心意,要不是因为我夹在中间,只怕早就走到一起了。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我自私了些,一想到女儿要离我远去,我这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也怕自己老了遇到个什么事儿,身边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可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些年一直都是君卓在为我的事操劳,我这个做父亲的为她又做了什么呢?哎,我实在是不称职的,哪还有脸把她强留在身边?”
白修治连忙安慰道,“您千万别这么想,君卓不是计较之人,何况你们父女相依为命多年,这份感情可比什么都贵重。”
“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拖累她了。”商校长道,“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龙成凤,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不用为生计发愁?浚缮,你是个好小伙,我自然是中意的。但有些事,你自己也要拿个主意才行,不能事事都听君卓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有些见识,但也终究有限,你的格局不该跟她一样大才行。你想想看,你留在南京能做什么?顶天就是个教员,每天拿着微薄的工资,还要随时担心被总管部门克扣,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成了问题,简直就是我的复刻版,走了我的老路。你还有母亲和妹妹要养,这样的日子怎么能行呢?君卓跟着你,岂不是还要继续吃苦?”
白修治没想到商校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每天看着都无精打采的,只有在面对学生的时候才会侃侃而谈,仿佛教书是唯一能使他高兴的事情一般。而且说他和商君卓的关系是父女,但实际上更像是朋友多一些。两人相互依靠,却又互相不参与对方的事,尤其是每次商君卓跟他顶嘴,商校长虽然面上咬牙切齿的,但从来也没往心里去过。
商校长道,“现如今君卓是我唯一的亲人,除了她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你好好对她,别让她在漂泊无依,就比什么都强了。”
白修治郑重的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这我自然是相信的……”商校长微微一笑,“哎,你这个年轻人呀,看着也挺聪明的,怎么就被君卓吃得死死的?你跟我老实说,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白修治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喜欢她,但您要是问我具体喜欢什么,那我可说不上来。”
“哈哈,就是看对眼了。”商校长道,“君卓她……很像她那早逝的母亲,一样的张扬热烈,一样地嫉恶如仇,一样的热心肠……当初我也是对她一见钟情,明明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不般配,可我就是走不出来了……”
商校长回忆着年轻时的往事,嘴角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他仿佛在白修治的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白修治笑着没有说话。商校长继续道,“我的话你要好好的考虑才行,想想你和君卓的未来的生活,是留在南京的奔头大一些,还是回杭州大一些?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甚至还影响子孙后代,你可不能全听君卓一个人的意思!她素来大大咧咧的,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今为了我不肯走,可我总归有一天是要去陪她母亲的,到时候你们留在南京举目无亲,再想走都来不及了。人这辈子就这么多机会,可千万要把握住了,别等到失去了再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商君卓正好端着饭菜走出来,不清不楚地听到了最后一句,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
商校长一把推开了她,“去去去!我和浚缮在说悄悄话,你凑什么热闹?”
“哎哟……”商君卓斜着眼睛打量他们,“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有秘密?”
商校长道,“我们在交流学术问题,说了你也听不懂,小时候让你多读些书,怎么教都不肯听,现在后悔也晚了吧?”
“谁后悔了。”商君卓道,“幸好当初没听你的,要不然这会儿怕是早就饿死了……行了行了,赶紧吃饭。”
她利落地摆了小饭桌,给两人都盛了满满的一碗饭。白修治看着白花花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