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丰镇外,老狐妖慨然赴死。
石渠收起长刀时寒,望着独煦说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
独煦无视石渠的挑衅,拍手称快道:“真是一场好戏,精彩精彩!好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差点就感动得老泪纵横了。我要是那藏袖,我就赶紧引颈自刎,随老友结伴而去,岂会死皮赖脸的活着蒙羞?”
石渠反唇相讥道:“你又好到哪里去?”
独煦笑容灿烂,讽刺道:“杀一个至情至性的老狐妖,石大仙人好狠呐!”
石渠懒得听他恶心人,也是恶心妖。
石渠本想着这一路只管出刀,砍他个人仰马翻,酣畅淋漓,没想到遇到这种修为不济,一心赴死的老家伙。既要赴死,死哪里不行?非要死在自己刀下,惹得自己一身骚臭,真是晦气!
一人一妖牛头不对马嘴,不欢而散,各自归位。
常丰镇里,徐青阳已经补给完毕,小竹箱又沉甸甸的了,徐青阳心里也跟着踏实起来。
徐青阳当下正四处张望,寻找独煦的身影,好在镇子不大,很快就看到了回来的独煦。
独煦似乎心情不错,不再黑着个脸,哼着歌儿,徐青阳勉强能听出来几个词,什么“相逢”、“恩仇”之类的。
徐青阳见怪不怪,不想理会,招呼独煦一声,两人一同出了常丰镇,沿着山路向北。
走了不一会儿,一座大山拦在两人的必经之路上,山势险峻,百草丰茂。徐青阳没办法,只能遇山爬山了。
山高路陡,徐青阳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徐青阳只觉小竹箱越来越沉,抬脚越来越费劲,额头上也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还好山间偶来几缕清风,清风入袖,恰似久旱逢甘露,令人舒爽。
行至半山,回头已是暮色苍茫,大地尽在眼前。徐青阳寻了个宝地,打算今夜就在这山腰上休息。
天色渐暗,山下大地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慢慢连成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片片辉煌。徐青阳盘坐在一块大青石板上,凝神静气,认真参悟《太始通玄经》。
徐青阳幼时蒙学,先生所授不过是些蒙以养正的常识,与之相比,《太始通玄经》中所述内容基本上可以说是晦涩难明,宛如天书。
这一路上,无数个歇息间隙,经过一句句的积累,徐青阳已经把《太始通玄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如今以心声诵读,于神识之中拆解,每每渐入佳境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会出现。
盘坐在大青石上的徐青阳慢慢进入状态,神情肃穆,《太始通玄经》在神识里慢慢被放大,一字一句逐渐被拆解,就在这个时候,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似乎它就在那里,就是抓不住。
徐青阳今日比往常多了些耐心,如果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像一只狡猾的猎物,那么徐青阳这次就要做一个老辣的猎人,誓要逮住它,扒开它神秘的外衣,看个明白。
慢慢地,《太始通玄经》在徐青阳的神识里完全被拆解,大道无形,神识里也只是黑白相间。
“黑白吗?”
徐青阳突然明白了,就是黑白。这莫名的熟悉感来源于黑白,来自于祥福镇晴雨巷里路边的棋摊。
徐青阳不敢松懈,努力回忆过往的棋局,似乎有东西在徐青阳毫无察觉的时候被潜移默化的放进了自己的神识里,自己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按《太始通玄经》里的精义来走的。
山间清风朗月,独煦飞身乘风而上,于山巅处望着徐青阳。在他大妖独煦眼里,徐青阳的参悟只是儿童过家家,正如他现在站在山巅,而徐青阳还在山脚。可大道至简,儿童过家家亦有道可参,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天清地静,一夜光阴转瞬即逝。迎着清晨的第一道紫气,徐青阳睁开双眸。一朝得道,徐青阳似走了一遭光阴长河,回到了过往,回到了祥福镇晴雨巷,在那黑白纵横之间,原来早已有了铺垫。
徐青阳仔细回忆了那些年下过的棋局,看似你来我往,赢多输少。其实一切都是陈老头布好的局。
徐青阳一头扎进局里,陈老头想让他下在那里,徐青阳就只能下在那里,然后潜移默化地将《太始通玄经》的诸多玄妙精义悉数传给徐青阳,可谓用心良苦。
这份手段,除了棋艺之高,道行之深以外,对人心的算计怕也是登峰造极了。
徐青阳突然觉得好可怕,想起那些年赢来的一个个铜钱;想起了自己得意洋洋的模样;想起那些年对陈老头恶语相向,不禁有些好笑。
就眼前来看,徐青阳不知道陈老头这么做图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像陈老头说的那样,头上有一道灵光?天赋异禀,骨骼惊奇?这才让陈老头煞费苦心传道?
不管陈老头图谋什么?还是算计什么?徐青阳现在都无力反抗,走着看吧,不必庸人自扰。
醒来的徐青阳望着朝自己投来鄙夷眼光的独煦,内心突然一紧。陈老头如此厉害,他家这晚辈怕也不是一般人,自己的态度怕也是要改改了。
于是,徐青阳无视独煦的鄙夷,还了独煦一个笑脸,算是以德报怨吧,讨好之意再明显不过。然后起身背上小竹箱,继续爬山,早点完成陈老头交代的任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