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生一脸焦急,急切地说道。
“局座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当,在阿根廷我也买下了一座豪华的庄园。局座去那边,肯定能过得衣食无忧。”
“蝴蝶小姐怎么说?”突然,戴雨浓问了一句。
杜宇生一愣,他怎么突然关心起那个女人来了。
杜宇生轻轻地摇摇头。
“她去了美国,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戴雨浓冷冷地笑了笑,又轻轻地摇摇头。
突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我戴雨浓英雄一世,最后要落个客死异乡的结局。”
杜宇生脸色一变,听戴雨浓说这个话,他难道要改变主意?
“秋月枫怎么样了?”戴雨浓又问道。
“还好,救回来了,只怕也要休养三五个月。”杜宇生回答道。
戴雨浓仰着头,眼睛盯着车顶,听着从天而降的雨点剧烈地拍打着车顶,一脸肃然。
“哥,您不能犹豫啊!”杜宇生有些急了,叫了出来。
“你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么?南京容不下你,延安又时刻想要你的命;青鸾的人防不胜防,黑龙会也在暗地里使绊子。中国已经没有你容身的地儿了!”
杜宇生一脸凝重,话说得很直白,他从未在自己的结义兄弟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你不是去了青岛吗?柯克司令官怎么说?他能保你平安隐退?既然美国人靠不住,蒋家父子不可靠,咱还等什么。你我都是混过街面儿的人,这个时候是该扯呼了。”
杜宇生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戴雨农拿着伞柄的手。
手,很凉。
戴雨浓一言不发地抬起头来,看着满脸焦急的杜宇生,突然笑了笑。
“走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个兄弟。以后,你自己要多保重,还是早点撤了吧,你那兄弟不是省油的灯。”
杜宇生的惊愕地张着嘴巴,嘴唇有些微微地颤抖,他顿时明白了戴雨浓已经下定了决心。
杜宇生惊恐地看着戴雨浓,眼眶里瞬间滚落下一串浑浊的泪水。
“你谋划了这么久,都走到这里了,你已经赢了!只要你上了虹口的飞机,没有人知道你已经逃了!你在这个时候,宁愿选择一条死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杜宇生死死地握着戴雨浓冰冷的手,大声说道。
“走到今天,我是赢了!可是,我赢了又怎么样?我可以去阿根廷逍遥地过后半辈子。那个过逍遥日子的人,还是我戴雨浓吗?戴雨浓只会在一场空难中死去。”
“我活着,戴雨浓却死了,那我又是谁?”
戴雨浓苍白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
杜宇生惊愕地看着他。
“你把名看得比你的命还重?”
戴雨浓笑了笑。
“这个局,我设得很精巧,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我就是谋杀戴雨浓的主谋。”戴雨浓轻轻地摇摇头,眼里却满是得意的神色。
“上海是我最后的一步,我却不想走这最后的一步,虽说这一步的前面就是天堂。”
“人活一生,不就是个名声嘛,无论是万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都会在青史上留下一笔。我想活着,但不想这么活着。”
“那你谋划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自己把自己干掉!”杜宇生有些愤怒,大喝道。
戴雨浓脸上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他丢掉雨伞,伸出手来,把杜宇生握住他的手拿开,又轻轻地拍了拍杜宇生瘦弱的肩膀。
“宇生兄弟,我这辈子够了,也倦了,太累了。哥只拜托你一件事,永远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带到坟墓里去。”
说完,他伸出手去,将放在副驾驶室座椅上的白色的文明棍一把拿了过来。
杜宇生刚想伸出手去,突然见着戴雨浓的眼神一变,冷酷而凌厉。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忽然,戴雨浓幽幽地说了一句。
“宇生,成全我!”
杜宇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戴雨浓冲着杜宇生冷冷地笑了笑,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文明棍的黑色圆头柄,缓缓地转动了三圈。
杜宇生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睁开眼时,车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戴雨浓的身影已经窜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他没有拿伞,雨水瞬间将他包裹在雨幕中。
戴雨浓在雨中向自己的那架专机走去,走得很慢,渐行渐远。
杜宇生泪流满面。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