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见她,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方城转过身,对袁克佑说道。
袁克佑皱了皱眉,缓缓地把枪插进后腰上,思索片刻,沉声说道:“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方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袁克佑:“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只是现在我们搞不清楚她的真实意图,只有和她面对面,才能彻底地弄清楚她来上海的目的。”
袁克佑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用眼神向方城示意了一下——还是跳窗户出去?
方城看了看袁克佑,笑了笑,轻轻地推开窗户,一个翻身跳了出去,袁克佑紧接着也跳了出来。
“我先回同福里,你先躲几天,有什么消息,我会来找你。”方城对袁克佑说道,巷子很窄,两人面对面站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漆黑的小巷伸手不见五指,袁克佑感觉到阵阵的凉风吹来。
方城转身向外走去,几个拐弯,袁克佑已经听不见他的脚步声,袁克佑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处没有动,他在回味着方城刚才说的话。
躲几天,有消息,他会来找自己?这话里好像什么都说了,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自己要是躲了起来,他遇到紧急情况,又如何能找到自己?
袁克佑心里一阵发麻,方城会不会……?
袁克佑刚想跟上去,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又从窗户翻了进去,言四海的家里漆黑一片,袁克佑静静地坐在那把藤椅上,藤椅下的那滩血差不多已经凝固。
秋月枫到上海,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为何会如此迅速地抓捕了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胡为东?
方城去见她,会不会有危险?
突然,袁克佑猛地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他疾步走到院门前,把门从里面拴好,回到卧室,打开窗户,一个纵身跳了出去,心里异常的紧张。
多年的特务生涯造就了袁克佑敏感的神经,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看不见的危机:秋月枫在这里洒下了诱饵,她等待的大鱼就是方城,老胡受伤被捕,迫使方城不得不去,敌人放弃在言四海的家里围捕他,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袁克佑跳出窗外,刚向着巷口走了两步,他有调转身来,朝着另外的方向一路疾走,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地赶到同福里,方城一个人在明处,应付不了暗处的敌人。
同福里,巷子口昏暗的路灯照在青石路面上,闪着寒冷的昏黄的光,方城站在这里静静地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用鞋使劲地踩了踩。
站在这里,方城隐约可以看见自己那间小宅院的大门,熟悉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射出一丝黄色的灯光,照在门口两步的石阶上,院里的灯亮着,里面有人,方城知道是谁在家里,她用这种方式回来了。
方城左右看了看,巷子里人很少,一个常年摆摊的鞋匠还在那里收拾,一个旧书店的门还开着,矮胖的老板还在里面收拾书本,方城家边上的裁缝铺也亮着灯,只是不知道金老板又在忙活着给哪家的小姐缝制旗袍。
方城整了整衣衫,压了压头上的圆礼帽,默默地走了过去,心里如同倒了五味瓶,不是滋味,该如何面对她?她又会如何面对自己?
方城来到门口,伸出手来,轻轻地推开院门,木门上的门神贴画还是去年贴上去的,边上已经有些破旧,颜色也已经褪了不少,是该换一对门神了,这个时候,方城的心里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门被推开了,院里的灯开着,没有人。
方城一脚刚踏进门槛,厨房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方城怔了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似乎这几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存在,似乎就在昨天,他们一行四人刚刚从东北到了上海。
方城没有说话,转身将院门关上,一只手取下头上的帽子,一只手伸进衣袋里,握着田文水的那把勃朗宁手枪。
方城走过院堂,突然发现原来那只灰白大鹅的破旧木棚里,蹲着一只白色的大鹅,看见方城走了过来,从窝里伸出脖子,嘎嘎地叫了两声。
方城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了这只鹅两眼,心里既感慨,又有些伤感。
院里屋檐下,还是原来那套吃饭的矮桌椅,一桌两椅,矮桌上放着两双筷子,两只碗里盛的米饭还冒着热气,两碟凉菜摆得整整齐齐,都是江浙小菜,方城苦笑着看了看,秋月枫这是唱的哪一出?
方城正愣看着矮桌上的饭菜,突然背后传来秋月枫带着笑意的声音:“手洗了没?快洗了,坐下吃。”
方城转过身来,看似轻松的转身,他自己却能感觉到握枪的手心里有了些汗渍,手指扣在扳机上。
秋月枫还是穿着那一身刚到上海的蓝花白底的小棉布外套,头发扎在脑后,腰上系着一块白色的粗布围裙,双手捧着一个景德镇出的大陶瓷盆。
“今天给你做的可是正宗的铁锅炖鱼,自从我们离开东北,你就没再回去过,吃不着,今天让你好好过过瘾。”秋月枫一脸笑容地对着方城说道,从他面前走过,将满满的一盆鱼肉放在矮桌上。
方城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