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重月和袁克佑都静静地看着漆黑的海面,各怀心思。
童白松狡黠的眼神瞟了两人一眼,心里涌起一丝得意,把这个秘密抛出去,他们肯定睡不着了,估计这次能够全身而退了。
站在汽车边上的田文水突然对周悦山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周悦山转过头来,顺着田文水的目光看过去,方城和王美兰正在过马路,路灯照着他们,黑黑的影子越拉越长。
周悦山表情凝重,用眼神向田文水示意了一下,让他去给文重月通报一声。田文水快步上前,走到文重月身边,轻轻地说道:“文先生,方城和王美兰过来了。”
文重月愣了一下,嗯嗯了两下,调整一下情绪,他知道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把方城手里的东西拿到手,至于其他,等今晚过了再说吧。
文重月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方城和王美兰慢慢地走到跟前。
“方老弟,我们又见面了。”文重月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笑地对方城说道。
“文先生隐藏得深啊,要不是你们站在一块,我永远不会相信你居然会是军统的人。”方城淡淡地说道,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他就明白文重月的身份。
“都是为了党国事业,成大事,不拘小节,老朽残疾之身也就做最后的贡献了。”文重月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给自己脸上贴金。
“好一个党国事业,关候亭为了党国事业,想吞了那船黄金;文先生为了党国事业,处心积虑地逼迫许常山交出文件;代老板为了党国事业,全国遍布眼线,伺机起兵。这党国的事业怎么都成了阴谋家嘴边冠冕堂皇的借口了?”方城讥讽道。
文重月默默地看着方城,听着这些话,他的表情没有半点的波动。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方老弟好口舌,当今乱世,哪路英雄不想成就一番霸业,你们延安就不是如此?成王败寇,后人自有评说。”
“想当年,汪兆铭也是如此说法,成王败寇,他也成过,也败过,如今呢?身死名裂,估计委员长回迁南京后,他的那座钢筋水泥铸成了坟墓都会被炸掉,最后落个挫骨扬灰的下场也不意外。人,还是要多考虑考虑身后事,身后名。”方城不紧不慢地对文重月说道。
文重月不再说话,方城的话对他毫无意义,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信仰不同,对待事情的看法也是不同的,戴笠有如此大的野心,难道仅仅是他自己滋生出来的吗?如果没有他身边人的怂恿、挑唆,他是没胆子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不错,文重月,周悦山,杜宇生之流就是戴笠野心滋生的催化剂,方城很清楚这一点。
“方老弟前来,不会是跟老朽说教的吧?”文重月岔开了话题,直面问道方城的来意,虽然两人都心照不宣。
方城看了文重月和其他几个人,掏出香烟点了一支,沉默片刻,说道:“我来,又要麻烦文先生了。”
“方老弟请直说。”文重月眯着眼睛,眼神里却透出精锐的神色。
“要一个人,接一个人。”方城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文重月的脸上又挤出一丝干瘪的笑容,他知道方城要的那个人是秋月枫,接的那个人是老林。
文重月没有直接回答方城,反而看着方城身边的王美兰,说道:“王小姐好兴致,大半夜地陪着方老弟来海边吹风来了。”
王美兰脸上迅速涌起一丝平日里常有的媚笑,看着文重月说道:“方经理怎么会要我陪,我是来寻我家老板来了,正巧路上遇到方经理,我就随他来啰。你也知道,女人晚上总是怕黑的……”
童白松偷偷地从袁克佑的身后探出身来,看着王美兰,又赶紧把脖子给缩了回去,这里站的都是不好惹的主儿,自己还是在边上躲着吧。
神仙打架,别乱掺和。
“关候亭呢?怎么没见你们关署长,不,是关站长。”文重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王美兰说道,是时候点破他们的身份了。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给对方说什么聊斋了。
王美兰眼里的惊讶神色转瞬即逝,咯咯笑了两声,对文重月说:“您说关署长啊,今晚天气变凉了,估计他也差不多凉透了。”
文重月冷冷地看着王美兰,他懂这句话,关候亭死了,中统大员,上海海关署长,说死就死,王美兰到底是什么路子?
王美兰看着文重月眼里的疑惑,立即对他摆手,说道:“文先生大名,小女子早有耳闻,您可不能说是我杀的关署长,那是你们军统的手笔,段六指和关署长火拼上了,正巧被我和方经理看到,他们两人这会正躺在那条巷子里呢。”
王美兰咯咯地笑着,转身用手指着他们两人来的小巷子。
文重月冷沉着脸,偏头看着周悦山,段六指是军统安插在上海中统站的卧底,他是怎么暴露的,他又为何要杀关候亭,军统的特务杀了中统的大员,这不是小事,两大特务机构极有可能发生冲突,甚至矛盾公开化,这个局面对军统来说很被动。
周悦山读懂了文重月眼神里的内容,上前一步,笑着对王美兰说道:“中统的内讧,叶局长不好解释了。”
方城心里不由得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