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碑
方城慢慢地回到卧室,听着秋月枫关了院门,她喜欢吃上海的混沌,特别是渔阳弄巷子出去右转五十多米处的佘家混沌,老母鸡熬制的鸡汤盛上新鲜的馄饨,再撒上一些紫菜和海米儿,那味道堪称一绝。
佘家馄饨生意很好,这个点过去,肯定是要排队的,秋月枫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方城关上了卧室门,又将那本《永乐大典》拿了出来。
金圣叹根本就没有在上面做什么批语,那些字迹一定是言四海的。方城如此判断绝非直觉,如果单从字体、语气来说,一般人真的无法判断,毕竟在书的最末一页还盖有金圣叹的藏书印。
只有一个细节,既那么明显,又那么的微小。
方城注意到金圣叹批注这本《永乐大典》用的墨是红色,极有可能是朱砂。顺治时期的金圣叹,借他十个胆子,也是不敢使用朱砂的。
言四海用朱砂借用金圣叹的名头隐晦地在向得到此书的人警示,这些红色的字里面一定含有重要的信息。
方城翻了翻,只有三处批注,而且都是极短的三句诗,第一句是在第三页,写着一句:精卫衔石欲填海,蚍蜉撼树诚可笑。
第七页写的是:赤乌碑旁僧人舍,托孤孔明永安宫。
第九页写的是:遥问迷途不知路,牛角挂书杏花村。
这几句不雅不俗的诗确有金圣叹的“打油诗”风格,方城却觉得这里面一定暗藏有玄机,第一句的精卫就不说了,一定指的是汪精卫,汪兆铭;赤乌碑,方城也是清楚的,这是上海静安寺一景,据说此碑早在三国时期由孙权所立,难道言四海是指的静安寺?
方城左想右想,决定还是去静安寺走走,这是言四海唯一留下的东西,说不定到了静安寺会有所发现。
方城把书仔细包裹好,再次藏在衣柜背后,拿上公文包走了出去。
秋月枫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天吃佘家馄饨的人很多,方城没有在意,径直出了渔阳弄胡同,在街上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静安寺而去。
只是一座既古朴又破旧的寺庙,但是在上海人眼里却异常神圣,来往香客很多,方城慢慢地走进寺庙敞开的红木大门,前面就是大雄宝殿,从大殿侧面的一条小径走去,就是久负盛名的赤乌碑,这所有并不高大的石碑一直立在那里,足有一千多年,青石早已被岁月侵蚀得留下坑磕斑驳,碑上的字大多已经磨灭不见。
从赤乌碑穿过一片梅林,是几排低矮的僧室,这里是静安寺和尚们的起居住处,方城慢慢地走过去,僧舍很破旧,却很干净,整个僧舍隐于梅林之中,既安详又神秘。
方城不由肃然,虽然自己是坚定的共产主义者,是无神论者,但是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点。
可能僧人们都去上早课去了,很少看到僧人的活动,所有的僧舍门都紧闭着。方城慢慢地踱着步,转身顺着梅林中的小径往回走,他刚走没两步,三个和尚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领头的和尚岁数肯定不小了,满脸的皱纹,连眉毛都有些花白,眼神却精锐无比,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小沙弥。
老和尚抬头看见方城,怔了一下,手握佛珠,唱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施主,您找哪位?”
方城连忙欠了欠身,微微点头,说道:“鄙人随意走走,不想走到了这里,老师傅见谅。”
老和尚又唱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此乃僧寮(和尚住的房间),施主尽可随意参观。”
方城连忙摆手,满脸歉意地说道:“鄙人迷途,不敢叨扰师傅清修,还望大师谅解。”
老和尚再次双手合十,低头向方城致意,又唱了一句“阿弥陀佛”,移过身子,把这条青石铺就的小道让给了方城。
方城快速地离开,并转身向老和尚行了个礼。
方城刚走没几步,只听其中一个小沙弥说道:“明永师叔,最近怎么老有人来看僧寮?”。
方城顿时心里一怔,这不是那句“托孤孔明永安宫”吗?原来这句诗含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定是这位明永老和尚了。
言四海一定和这位明永老和尚有关系,方城想转身再去寻他们,转过头,却不见了三人,估计他们已经走入僧舍,进了自己的僧寮。
烧香
方城决定在静安寺里再走走看看,既然言四海的几句隐语将他引到了静安寺,这里就一定会有不可名状的信息。
方城绕着古刹转了转,前来烧香的善男信女很虔诚,佛祖面前的香炉香烟缭绕,一片祥和,所求之人跪于地,喃喃自语;所求之事沉于心,冥冥自深;所拜之佛尊于堂,默默不言。
人世间总是如此的奇妙,所有人都被自己的欲望所支撑,满足不了的要么求神,要么拜佛,跪拜之地的人虔诚异常,似乎佛祖真的可以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
方城从兜里掏出一张法币,投入了大殿门口放置的功德箱里,他虽然不烧香拜佛,却还是想给点钱,给钱,总比花钱买香蜡纸烛烧了强,和尚们能得点实惠。
方城刚要转身,边上一个双手合十低头诵经的居士对方城说道:“施主,您敬了功德,其实也可买些香蜡,拜拜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