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凡将丝绢往地上一丢,正色道:“季相不问问,我是何人?”
季君放缓嗓音,徐徐说道:“这天底下,能轻易抓来闻十里的人,屈指可数。老夫听你谈吐、观你身形,大抵猜了七八分,若是所料不错,阁下便是天机榜首——麒麟。”
这天底下,能称宁不凡为‘麒麟’的人,其实也屈指可数,更多人喜欢称呼天机榜首为宁先生。
譬如天机榜二仵世子阳,名号重瞳,自然不会有人唤他重瞳,而是唤作子阳,或是子阳先生。
宁不凡见相国猜到身份,便也不再遮掩,取下斗笠后,拱手道:“宁钰此来,要与季相,谈一谈合作。”
季君顿觉有趣,轻拍桌案,说道:“一个月前,东宫来了位白袍人,见了太子殿下一面。当夜,东宫便有储君之令传出——封杀西荆楼。”
“宁钰,你既然是天机榜首,不妨猜猜这白袍人的身份,和他来寻找太子殿下,是为何意?”
宁不凡取下腰间木鞘,轻轻放在桌案,淡淡笑道:
“这个好猜,白袍人嘛......名为白若尘,在天机榜上位列第四,名号百晓生。此人与我,相交甚笃,以友相称,在剑阁之时,多亏了他,我才落得个少年白头,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思念他。”
“至于白若尘来东宫的目的,则更好猜了。”
季君心头略有诧异,“为何好猜?”
宁不凡笑意不改,缓声道:“白若尘是个精通算计之人,他与人相会之时,往往能够看出对方最殷切、最渴望的心思。太子虽是储君,却总有些力所难及之事,而这,便是白若尘能够拿出谈话的本钱。”
“人常言,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庙堂太高了,高到看不清江湖的模样,太子既有雄心壮志,力图保境安民,便会明白,在江湖日渐势大的今日,单是把握庙堂之力还不够,必须将江湖握在手中。正当太子苦思冥想之际,白若尘来了,许诺江湖之力的支持,于是一场合作,悄然达成。”
谈来谈去,实际上不过是‘利益’两字罢了。
太子李如意身居庙堂,却要展望江湖,必须要有人支持。
而白若尘与金蝉合作,将金蝉推向北沧国江湖之主的宝
。座后,缺的唯独只有庙堂之力。
两者为了共同的目的,走到了一起。
这才有了白若尘入东宫,太子诏令落下,将西荆楼产业封杀的事情。
宁不凡两指轻轻敲在桌案,沉吟道:
“我觉着,那位断臂金刚(金蝉)与白若尘大概是要杀我的,于是北沧国整座江湖大概也是要杀我的,不过因为我的身份实在特殊,他们便不敢在明面上对我出手,只能暗自布下一个又一个杀招,等我入局。”
“白若尘入东宫,与太子相会,无非就是想将太子拉入他的阵营,以庙堂之力为明面上杀我的招数,而太子为了获得江湖势力的支持,便答应了这件事情,至于封杀西荆楼产业,则是让我失去耳目。”
“我可以断言,若是我这一路,没有遮掩身份,而是招摇的走向北沧国,大概刚路面不足半个时辰,便有数千将士以刀剑指向我的胸膛。”
这一番话,让季君沉默许久。
他沉默不是因为宁不凡说错了话,而是因为宁不凡说的全对,且分毫无差。
可,既然宁不凡已经知道,东宫站在了白若尘与断臂金刚的身后,为何......还要来这三竹屋见他,还要谈什么合作?
就在此时,先前去打酒的侍卫匆匆回返,手里提着一壶好酒,当他瞧见坐在相国对面的人后,一眼便认了出来,心头暗惊。
季君淡淡看了侍卫一眼,“下去守着,没有本相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高台半步。”
侍卫闻言,凝重点头,“属下......明白。”
他看了眼宁不凡后,急匆匆的走下台阶。
宁不凡瞧着这位侍卫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季相这是让人去唤江湖高手了?”
季君佯作不解,“为何如此说?”
宁不凡咧嘴一笑,懒散道:
“宴席开始之前,我便隐于暗处,瞧着季相的一举一动,即便宴席散去,季相与这位侍卫说话时,始终以‘老夫’自居,怎么与我谈话时,见了侍卫,却要说上一句‘本相’?”
季君面色微凝,没有说话。
宁不凡身子前倾,目光平静,“宁钰虽不才,却也自认实力高强,即便季相将全天下的一品高手唤来,宁钰也能杀个三进三出,力却不竭。宁
。钰此次前来,只是想给北沧国提供另一个选择,却不想......季相似乎对此毫无诚意。”
“既然如此,”宁不凡缓缓起身,抓起清池剑鞘,拱手道:“宁钰告辞!”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告辞’两字落下,旋即转身,大步朝外走去,心中却在默数——一、二.....。
“且慢!”
不待宁不凡心中的‘三’落下,季君却一声轻喝,起身拦在宁不凡面前,“你方才说,另一个选择?”
宁不凡见鱼已咬饵,便要提杆,“季相,愿听?”
季君踱了几步,犹豫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