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十九话音落下之后,承天殿内,一片寂静。
观星阁所有青袍弟子皆是面色凝重,心中有些迟疑,甚至不少人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畏惧。
他们在想,这王十九,当真还有三百气?
反观被困于阵法中的王十九,面色却是云淡风轻,仿似一潭不泛波澜的古井。
直到这一刻,吴修才终于明白,仅凭观星阁之力要杀王十九......确实不够。
唯一杀死王十九的方法,估摸着也只能是守在阵内,等此人跌落境界,再以雷霆之势杀之。
念及至此。
吴修缓缓呼出口气,抬手轻往后摆。
众多观星阁弟子领会其意,后撤数步,严阵以待。
王十九见吴修等人这般作态,估摸着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便也懒得理会他们,只将全部心思放在长孙婉儿身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整座被抓走瓦顶、破烂不堪的承天殿,在星光的缓慢流淌中恢复如初。
一眼扫去,雕栏玉砌、廊台屏风便入眼底,只觉磅礴大气。
长孙婉儿下腹的狰狞刀伤,逐渐愈合,最终在星光的照拂下,消失无踪。
王十九面色有些苍白,额面细汗密布。
他将手从长孙婉儿眉梢上拿起,俯身下去,轻声唤道:“婉儿?”
长孙婉儿呼吸平缓,睫毛轻微颤动,缓慢睁开眸子,目光有些茫然,“你是......王十九?”
这话中,带着三分惊诧与七分不可置信。
王十九抬眉扫了眼十余步外的观星阁弟子,旋即收回目光,略微垂首,“是我,我来了。”
还好这一次,来的不算晚。
长孙婉儿费力撑起身子,先是呆愣良久,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下腹,最后猛然抓起王十九的右手,急声道:
“你你你,你这段时日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你?还有,我明明记得......嗯?是给我救活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环顾四面,待瞧清了以吴修为首的众多观星阁弟子后,才明白当下处境,顿时心头发凉,再看向王十九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惶恐。
“有我在,不用怕。”王十九拍了拍胸脯,然后沉吟片刻,解释道:
“我这些日子啊,一直待在燕国,只是陷入了某种修行上的桎梏,波及到了整座人间......不过今后再也不会了。还有,我来的时候,你是重伤垂死、陷入昏厥,而不是真正死去,我用‘逆天改命’的道法将你伤势恢复,你便醒了。”
这道法虽然厉害,但每次施展之时,总会消耗王十九许多寿命,因而并不常用。
所谓‘逆天改命’,真名为‘本愿’,是王十九从一本名为‘地藏真经’的古籍中学来的道法。
王十九觉着‘本愿’这个名字有些难听,便自作主张,改成了‘逆天改命’。
其实,他若是真正懂得这‘本愿’的名字由来,估摸着也不敢妄自改名。
据说啊,这本地藏真经,是远古佛门圣贤所创,施展道法之时,以自身生机化作浮桥,将另一侧的将死之人带回来,也叫苦海渡人。
地藏真经中的‘本愿’道法,便是佛心大愿所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在远古之时,若能明悟地藏真经,便有资格被立为当世佛子,受神庙香火祭拜,留名佛册。
当然,王十九若是得知这一点,怕也只会置之一笑——老子就学个道法,难不成还让我吃斋念佛不成?
......
长孙婉儿缓缓松开握着王十九的手,眨了眨眼,忧虑道:“这些围着咱们的,我只知道吴修的身份,其他的......都是些什么人?”
王十九瞥了眼吴修,“他们是人?我咋没看出来,你看错了吧?”
吴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长孙婉儿‘咯咯’笑了起来,白了王十九一眼,“我看......他们是不想让咱们走出这座承天殿,咱们该怎么办?”
她心中本有些畏惧,但在王十九的片言过后,便不再畏惧,甚至有些好笑。
王十九微敛袖袍,面带深意,“你该问的是,我不想让他们走出这座承天殿,他们该怎么办。”
长孙婉儿微微一愣,不解其意。
在众人的注目下,王十九缓慢抬手,遥指吴修,轻缓道:“你往后看。”
吴修眉头紧蹙,缓慢回身,旋即微微眯眼。
先是一条高大威猛的大黄狗走入大殿。
然后,一位浑身血污的年轻男子单手叉腰,一路小跑至门外,待瞧清了承天殿内的情形后,才两腿一软,趴在门槛上大口喘气,扯着嗓门喊道:
“狗哥,你真是个狗啊。你真行,你他娘的跑一半给老子扔下来自个儿跑了,累死我了。”
大黄狗懒散回首,看了陈子期一眼,汪汪两声。
——上台阶你自个儿没抓紧,还来怪我?
——我看,你才是狗吧!
陈子期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咬牙道:“狗哥啊狗哥,幸好老子皮糙肉厚,否则定要被你活活摔死。我就想不明白,你跑那么快干啥,连自个儿身上有个人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