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万京城注定是个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城内十几处客栈、酒馆、赌坊燃起了熊熊火焰,在火焰中数不清的人失去性命,有西荆楼的人手,有未湖楼的人手,更多的,则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但这一切罪恶都会被埋藏在夜色之下。
明日清晨,街头巷尾的百姓都会得到消息,是东荒国派人在万京城四处作乱,杀人放火,无法无天。
而我们万京的京都府及时派人平息了这场动乱,杀尽了作乱的匪徒,只余下十数名活口,被关押至刑部大牢。
这些活口自然是未湖楼送出来的替罪羊,他们有个称呼,叫死士。
对于未湖楼,送出数十名死士的生命,来平息这场倾覆整个西荆楼的势力,无疑是值得的,对于姜然来说,未湖楼已然付出了代价,无疑是真诚的。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
没有任何一个平民百姓能够得知真正的真相,因为他们没有资格知道上位者的博弈,正如他们没有资格掌控自己的性命。
在这个残酷的世道,尽皆如此。
......
城东一处小宅院。
王十九盘膝坐在厅房,猛然间睁开双眼,眼里燃起金黄星芒,然后他缓缓打开房门,走至小院,无声的叹了口气,屏息静待。
数个呼吸间,王安琪背着一个浑身沾染鲜血的少年从围墙一跃而下。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说话,王安琪只是微微侧头,朝站在小院内的王十九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自顾自的往王十九的房间走去。
这个小院只有三间房,婉儿一间,王安琪一间,王十九一间。
天穹群星微微闪烁,自王十九的指尖凝聚成朦胧星辉,他左手轻抬,这个普通的小院子便被笼罩了一层淡黄薄膜,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即便是一品入脉,若不进入其内,也难以发觉他们的踪迹。
做完这些,王十九才背负着双手慢慢走向自己的卧房。
宁不凡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他的白衫烂成碎条,早已被血液浸透成暗红色,肩上皮肉外漏,胸前更是有一道狰狞的疮疤,血肉翻卷,血液滴答滴答仍在流动,不时掉落在地面,发出声响。
王安琪坐在床榻,目光平静,看向王十九,轻声道:我已用望断将他身上的天蚕之毒逼出,可他......还未醒。
白发老者轻轻摇头,这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单凭将毒素逼出,又有何用。
他沉默了半响,抬起双指向前轻点,一片星芒凝聚在宁不凡伤口,将外流的血液逼回他的身体,暂时止住了伤势。
做完这些后,他收回手指,淡淡道:王安琪,你要救他?
红裙女子愣了一会儿,小声道:他杀了雨希,也骗了我......
可......我不想让他死。
听闻此话,王十九点点头,回了一句:
在我知天命的时候,我仰望无尽苍穹,从里面看到了这个世界未来的一丝碎片......那里面是无尽的绝望和悲凉,那片苍穹下,有无数星辰陨落,天空染红,血色苍炎,而在这片绝望和悲凉的背后,隐约间,我看到了他的身影,或许,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我和仵世子阳能够看到......
他知天命,明因果,因此看得到,而仵世子阳目生重瞳,或许也看得到。
王安琪眨眨眼,皱眉问道:莫非,他......要灭世?
白发老者摇头道:不知道,看不太清,不过他肯定是和那片绝望悲凉有所关联,或许,他是在灭世,也或许,是在救世?总而言之,此人若不陨落,大概是能站到那个高度的,天上。
天上?
仙人?王安琪目带不可置信之色,惊呼出口,她还是头一次知晓这番隐情。
可这世间,仙门已封,三千年来,谁能突破那个境界,连天顺地仙老祖都要躲藏在不可知之地,苟且度日,又怎么出现仙人?
不......王十九眼神复杂,轻呼出口气,喃喃道:可能......比那还高!
比仙人还高?那是什么?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至过了一个时辰,白发老者才再次开口询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要救他?
王安琪捏紧手中狭短洞箫,眼神有些茫然:我......我不知道,可我不想让他死。
明白了。王十九重重叹口气,左手轻抬,凝聚出淡淡星辉,然后又将手轻轻虚按在宁不凡身上。
淡淡星辉奔涌向宁不凡的伤口,翻卷的血肉重新生长肉芽,凝结成了一道狰狞疤痕,不再有血液隐隐溢出。
王十九眉间闪过一丝疲惫之色,脸上皱纹加深了几分,干枯白发渐渐变得银白,像是一个真正的八十岁老者那般。
他受伤太重,即便是你替他驱除毒素,可他之前坏掉的血肉已经不能再用,而他体内失去的血液实在太多,单凭止住流血,并不能真正救回他的性命,除非能让血肉在体内滋生,再生出更多新鲜血液重新流动于他的躯体。
他轻轻的解释道:像这般夺天地之造化的神奇术法,我将其称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