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殿内。
一头华发的李太后只穿着中衣,披头散发的斜靠在床榻上。
眼窝深陷,精神十分低迷。
听到殿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的眼神瞬间变得警醒,看清来人是一直伺候自己的宋嬷嬷,才又慢慢放松下来。
“承恩侯他到底想干什么?”
宋嬷嬷垂手立在她身旁,微微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今日来的只是世子。不知被什么人打了,想来请娘娘为他撑腰。”
“撑腰?”李太后一声惨笑,“本宫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的老婆子,如何能替他撑腰!本宫那个好侄儿心大了,翅膀也硬了,还不够为他撑腰?”
“娘娘!”宋嬷嬷见她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不由心疼的按住她的肩膀,不停抚过她那瘦骨嶙峋的后背,替她顺气。
“陛下明白您的心意,也知道此事与您无关,您实在不必这样责怪自己啊!”
李太后发泄过后,整个人的精神更加萎靡了。
她躺在床榻上,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虚空处,喃喃道:“本宫只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难道我还不够谨小慎微吗?本宫这一辈子也没要求过什么……”
只贪心了那么一次,就该永坠泥沼吗?
宋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李太后轻声问道:“阿乔有多久没来看过本宫了?”
宋嬷嬷怔了怔,酸涩道:“少说也有三五年了。”
“她不愿来看我。从前她便是个主意正的,出嫁之前对本宫说,若本宫有召,她必不远千山万水而回。”
“后来,她果然回来了,可本宫也伤了她的心。她便说,只盼此生不复相见。”
“本宫想着,她离了京城的一切纷争也好。”
“可她如今就在京城,她的儿子,她的孙女再次卷了进了。她为何还是不愿见我!”
宋嬷嬷听着自己侍奉了一生的主子,满心绝望的呢喃自语,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娘,阿乔和奴婢一样,年岁都大了。许是身体经不住折腾了,这才没能进宫看您。并非她不愿……”
“不,不是这样的。阿乔她的身体最好了,她就是在怨本宫。怨本宫当年险些害了她的儿子……”
“所以她的孙女来了,骗了陛下同意重查卢太傅的案子,她就是想报复本宫……”
宋嬷嬷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陷入魔怔一般,只得从腰间取出一粒香丸,在李太后鼻下晃了晃。
很快,李太后的身体便慢慢放松了下来,渐渐昏睡过去。
宋嬷嬷收起香丸,在床榻便枯坐良久。
眉间满是彷徨,她挣扎了许久,才起身走到殿外,唤来两个心腹小宫女,令她们守好寿康殿。
自己则换了一身普通衣裳,十分低调的出宫去了。
花锦鸢听到红豆来报时,不由面露讶色。
“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要见我?你确定她要见的不是祖母?”
太后身边那位宋嬷嬷,当年和祖母一样,都是太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她跟祖母才是旧相识,怎么来了花家,要见的人反而是她?
花锦鸢不解其意,却不能怠慢,将人请到前厅招待着,又让红豆去松鹤院给祖母报了信。
虽然人家嬷嬷指名道姓说要见的人是自己,但要是不告诉祖母一声,回头让老太太知道,她肯定又逃不过一顿骂。
花锦鸢匆匆赶到前厅,便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站在厅堂里。
嬷嬷穿着最简单的藏青色夹袄以及同色系的袄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如果说祖母乔氏是圆脸福相,但是性子暴躁,那这位宋嬷嬷就正好相反。
她颧骨偏高,看起来十分严肃不好相处,但是一开口却又相当和气。
“你便是阿乔的孙女花大小姐吧?长得可真好,比你祖母有福气得多。”
花锦鸢有些尴尬,花家一家子都是圆脸,看着可不就是很有福气么……
祖母当年为人奴仆,自然还能收敛些。
她出身就在花家当小姐,又有一个爱投喂的堂妹,可不就更有福了么……
花锦鸢讪讪笑着,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见过宋嬷嬷。祖母知道您亲自到访,一定高兴坏了。要不我这就带您去见她?”
“不用不用。”宋嬷嬷连连摆手,神色有些紧张,“我这次来,是来见你的。”
花锦鸢见她拒绝,也不意外。
毕竟,自家祖母那性子,谁见了不发憷呢?
索性招呼宋嬷嬷坐下,又奉上茶点,这才开口询问道:“不知嬷嬷找我,所为何事?”
宋嬷嬷捧着热茶,踌躇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花锦鸢看着她的为难,想了想最近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便委婉的问道:“可是太后娘娘忧心李家二爷的案子?”
这话问的很隐晦。
李仲文杀人一案早就定了案,只差最后宣判。
若是太后娘娘为的只是杀人案,那么早就该忧心了,不必拖到这个时候。
若是为了十多年前的舞弊案,那么太后娘娘突如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