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心底生出一个疑惑,启声轻轻问道:“城小郎君...冒昧唐突问一句,您究竟为何要如此相帮我家姑妹?若说是同仇敌忾...您对我家姑妹也太过关心了些?”
城勉怔了怔,一时之间答不出什么话来,他愣了许久才道:“在下...曾蒙受睿王妃相助,且以为其乃真性情人也。这世上,有情有义之人已不多了...在下能保一个是一个,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
城勉说出这话,自己都无法劝服自己,明明心底已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却不想承认。罗敷有夫,使君有妇。他与她这辈子终究是不可能的,这份爱慕,城勉只能深藏于心中不敢触碰。
沐云看出了他的异常,低下眸子思量片刻,开口说道:“城小郎君,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城勉略略抬起眸光朝她望去,柔声问道:“江夫人想说什么?”
沐云琢磨了一番道:“这世上的好女郎,不仅仅只有一个。年少时的期遇并非一定要奉为明珠。小郎君不妨将这样的相识视为一场繁花似锦的梦。梦若醒了,就不必再去留恋。郎君日后,必然是康庄大道,总还会有更好的风景等着您去欣赏,便将这不切实际的梦,忘了吧?”
她隐晦的说着,暗中劝说城勉不要动那不该有的心思。
城勉本就聪慧,沐云的话,他一听就懂。这郎君苦笑一声,拱手作揖道:“江夫人说得极是,在下受教了。”
沐云静静的凝望着他,收住一口气,不由得感叹一声。
城勉有些窘迫、更有些失望伤怀,他迫切的想要快些离开这里,于是向沐云恭敬尊了一礼道:“今日在下前来府上叨扰,实在是失了礼仪,还望江夫人莫要见怪。时候不早了,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便自行滚着木轮朝来时的那条平稳小路行去。沐云微微蹙了蹙眉尖,遂转头朝堂厅里候着的小厮招了招手,命他追上去,帮着城勉推着木轮离开府苑。
这女郎望着城勉的背影,总有种莫名的惆怅笼罩在心头。城勉对江呈佳的那份爱慕与欢喜,早已注定了他的结局,卑微、求无所得,最终凄凄切切、怀抱遗憾度过一生。
沐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愈发的感叹惋惜。
此时,谁也不知,在即将显现的乱世之中,这个清风明月般的疏阔男儿,终是为了自己所信奉的忠义以及他所心悦的女郎,付诸牺牲了一切,谁也没能阻止他那注定悲惨的命运。
艳阳挂在万里无云的空中,普照大地,将万物笼罩在光芒之间。
沐云立在堂中,渐渐收回了神,转脚便往碧棠斋奔去。
“阿萝?阿萝!”她还没有踏进屋舍,在走廊上便迫不及待的喊起江呈佳的名字。
沐云欢喜的奔入屋中,掀开帘子,一眼瞧见那靠在锦衾上、正虚弱喘气的女郎,大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虽说江呈佳已经苏醒,但如今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禁让沐云大为伤怀。
她心中沉痛,总觉得是自己造成了如今的这一切,若她能早点察觉江呈佳在淮王府内的为难之处...
沐云落下眸子,低垂着脑袋,满心沉沉。
江呈佳枕在绸面软褥上,斜抬着眼睛,朝床边奔过来的女郎望去。一个多月不见沐云,此刻终于得以相见,江呈佳心中生出一阵狂喜来,她道:“阿依,怎么不过来?你我许久不见了。你也不过来抱抱我么?”
她虽然虚弱,但眼下似乎还有力气说话,言语之间也并没有磕磕巴巴、断断续续。
沐云鼻子一酸,一时冲动,很想冲上去抱住她,可却抑制住了那股情绪。
她站在床边,一动不动,默默凝望了江呈佳一会儿,便开始抹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说过的,你再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可是你又食言了。阿萝,你总是这样,但凡是有关你身体健康的承诺,你从来不遵守。”江呈佳无奈道:“我已经...很努力的照顾自己了。可,那淮王后实在心黑手狠,我又能如何呢?若是我未曾中毒,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有害我的机会。可...那王氏狡诈奸猾之处就在此。她先悄无声息的摧毁我的身体,叫我有心无力,再以年谦之事污蔑于我,顺理成章将我带走囚禁...用那些细碎可怕的功夫折磨我。
阿依,实话实说,我真的尽力不再逞强了。这一次,若非我及时的自封丹田心脉,恐怕那毒素早已将我的五脏六腑侵蚀个干净了。那我...才算是真的没命再见你了。”
沐云听着她淡淡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胸口揪着般刺痛:“无论怎样也罢,还好,总算是将你救了出来。那王氏,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报应,只可惜...那欺辱你的婢女,我无法插口处置...否则我必要将她碎尸万端方能解心头大恨。”
江呈佳深呼一口气,捂着发闷的胸口道:“不需你出手,那女婢我自会亲手收拾。”
沐云瞥她一眼,还是觉得生气,又啰啰嗦嗦的数落道:“你啊!在淮王府中如此难捱,为何还要这样倔脾气的不肯向府外人通报?你所写的那封保命书,我竟是在你出事的十天后才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