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的四十八名苏氏门生如何处置,都需要花费时日才能确定。
其实他本不需要这样权衡利弊的判定。魏帝下令,命他斩断一切邓氏与苏氏的联系,至于其中涉案人员,统统论罪惩处,抄家清算。这便意味着,他只需按照大魏律例,一一论罪便可。
但他偏要仔细盘算后再行论断,一则是为了使得江氏在朝中立足更稳,广摄人脉,替太子铺路,以东宫之名义断定此案,使天下士子皆臣服。
不论宋宗案还是苏刃案,魏帝确实都交由东府司与廷尉府调查,但明面上向天下布告的却是太子主审。只要这两桩案子般的合理得当、切合世故与案情,那么东宫之威望便会大大增长,这也有利于未来宁无衡掌权。
这第二则,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他晓得,邓陵虽死,但邓氏营救苏刃之心,绝不会就此熄灭。尤其是邓情,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同时让邓国忠从丧子的悲哀中走出,他必然会承接邓陵生前的计划,利用东府司之中的内应,在判罪当日,趁着人犯转移至廷尉府的时机,将苏刃救出。
此时此刻,邓府虽然一片宁静,但很有可能正在私底下策划着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有耐心,才能一击中的。于是,江呈轶在归京的第二日,将苏刃一案的卷宗详述上呈魏帝的同时,又修书写了一封呈辞,以太子之名恳求魏帝放宽定罪期限,盘查涉事官员背后的势力,判以最合理的罪名,为东宫积累威望,以此来拖延时间。
江呈轶晓得,只有这样,魏帝才会宽限时日。
只要苏刃案悬而未决,邓府不安忐忑之心便会愈加强烈,更容易露出破绽。
东府司上下应他的要求,将苏刃一案的文书卷宗,通通核实到最微小的细节处,才肯拟写定罪文书。四十八名主要涉事官员,再加上扬州大大小小一百名参与此案的官吏,从判定主犯罪责、从犯过失再到如何平息民怨,消除扬州沉积依旧的并地问题,解决官民矛盾,江呈轶都亲自参与拟定文书,也因此忙的脚不沾地。
十月中旬,苏刃所设大小案件,基本都已审理核查完毕。
追至长安,半路失去绯玉踪迹的薛青,终于领着水阁一千人马,装扮成行商的队伍,回到了洛阳。
江呈佳与沐云,则因太皇太后灵仪队遇袭一事,案件缠身,无法再领卜事前往清河,而暂时搁置了撤离洛阳的计划,留在了京城之中。
魏帝命太卜令重新测算吉日,更换了灵仪队的卜事与前往主持祭祀的官眷,重组了另一只队伍,奔赴清河,为太皇太后祭祖祈福。
时隔四月,江呈佳再次见到薛青,已是物是人非。
青年郎君身穿袍服,容颜沧桑的赶回了洛阳,一入城内便直奔江府、江呈佳的住处。
彼时,她正与沐云说着苏刃一事,眼见水河匆匆自院外来报,便同时朝门前望去。薛青面容青黄,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瘦骨如柴,身形飘零,仿佛风一吹便能倒。
只见这个郎君刚一跨过门槛,便在两名女郎面前轰然下跪,双手拱拳作揖道:“阁主,薛青晚归,还望阁主恕罪。”
江呈佳见状,面露惊色,急忙上前两步,想要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你替兄长行事,追捕绯玉等人,归来完了也属常事,何须向我请罪?”
薛青不肯起身,跪在堂上,脸色青白,目露仓惶,惴惴不安道:“阁主...薛青五月前突然失去行踪,临行前未来得及与您说明情况....实属不该,自然应当向您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