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侯府的小厮驾着牛车,丁零当啷的朝街上行去。
宁南清若有所思的盯着牛车驶去的方向,冷淡的眸子里隐隐有了一丝动摇。
没片刻,跟在他左右的小厮蒙毅便从停着王府车驾的甬道里奔了过来。
“大王?此刻归府吗?”蒙毅小心询问道。
宁南清低吟一声道:“去一趟城郊,有些事我还需交代。”
蒙毅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甬道里唤了一声,守着车驾的两名明王府护卫便驶着车向宁南清驾来。
他上了车,蒙毅便坐上了搭板,驾着老牛朝城外赶去。
车驾刚走,范离便从淮王府门前的石柱后探出了身影,立即命人绕路小心跟上他们。遂即转身朝府邸内奔去,没走几步,便见宁铮站在庭院外的廊道下,远远的望着府前的情况。
他还未出声,宁铮便已开口道:“你查清楚了?这些消息是伯远特地命人在你面前提及的?”
范离颔首答道:“臣按照代王嘱咐,仔细查了探子来往荆州边境与京城的路线。的确如代王所说,这一路上,王府派去的探子皆被大公子派人暗中相护,途中曾遭过三次土匪袭击,皆为大公子的人出手相救。”
宁铮冷着声道:“他私下笼络王府的探子,并让他们按照他的嘱咐将这些话说于你,其消息是否可信?你可有查证?”
范离应道:“臣派遣心腹前往查实,当时于长麓山峡谷厮杀的八千兵将的确有一些侥幸活了下来,被明王殿下所救,归了淮国。的确从他们口中得知,当时已奄奄一息的蒋禅的确为精督卫郎将吕寻所救。
隆中一事,臣也确实查到,当时施安已被王府派出去的死士团团围住。孟灾恰在此时入了隆中,隆中依照礼节接待,全城戒严,东府司江呈轶在隆中精督卫的护佑下,寻到了施安,这才找到机会将施安救了出来。代王不是一直奇怪三月之前,那江呈轶为何总是推辞上朝或入宫商议政事?
臣想,当时江府之中的江呈轶恐怕早已不是真身。那不过是代替江呈轶坐镇京城的水阁之人,风月楼闫姬选了一名身形神似江呈轶之人,以其绝妙的易容之术,让其化成江呈轶的模样,掩盖京城所有朝臣的目光。而真正的江呈轶早已前往隆中寻找施安了。恐正是那时,二公子与江呈轶串通,这才使得京城以及隆中都未曾发现其以偷梁换柱之法,悄悄去了隆中的事情。”
宁铮嗤笑道:“昭远倒是好计策。这么多年,他在寡人身边忍气吞声,故意装作好色无能的模样,又十分顺从于寡人。私底下却想尽办法调查当年之事。伯远亦是沉郁于心,暗自同寡人以及明儿较劲,为了世子之位,甚至不惜对明儿与昭儿出手。范离,你说...他们三个是不是都随寡人的性子?冷血无情,残害手足。”
范离浑身微颤,忆起多年前的往事,便心悸起来:“代王怎得这样说自己?那人并非皇室所承认的血脉。代王您的作为,只不过是替先帝料理了一桩情债罢了,何来残害手足一说?”
宁铮斜着眼向他望去,冷叹道:“父皇的情债?是啊,若寡人不知他是父皇遗留在外的血脉,或许寡人与他能成一身挚友。”
范离默默不语,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宁铮。
“罢了,你这几日盯着伯远一些,莫要让他行事太过。”宁铮最后嘱咐了一句。
范离答道:“喏。”
宁铮拂袖离去。范离已汗湿了后背,心下颤着,难以从方才古怪可怕的气氛中回过神。
他见过宁铮狠绝的样子,正因此更惧怕他提及从前之事。
宁铮自廊院中转身踱步至内厅,便唤来了王府管事,命其准备行囊,欲行装前往临贺一趟。
六日后,临贺。
季先之得到从京城万里飞鸽传来的消息,便即刻告知了宁南忧。
仿佛早有预料似地,宁南忧得知宁铮已向陛下递奏,便知他要往临贺来一趟了。
淮王府上的奏贴,明面上虽说明:携家眷等人归封国醒年,待三月初再返京城,可实际上,却绕路从新野出发,欲往荆州边境来的。他坐于雅韵阁的案桌前,正阅览着临贺指挥府传来的文书案卷,听季先之禀告此事,他便一声不啃地点了点头,却默默的转起了大拇指上的扳指。
季先之见其低沉着,仿佛再想什么,便问道:“主公可觉有何不妥?”
宁南忧摇摇头道:“我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京城发生的一切,皆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只是我不曾想到...先生此次竟然是以常山国相的身份与三弟一同入了京城。心中总有些不适罢了。”
季先之听他之言,心中涌起的担忧才慢慢缓了下来,说道:“沈攸之沈先生既然是代王遣去常山侯身边的...向来即便随着常山侯降级,也必然不会缺了该有的礼遇。若非以国相待之,恐怕常山侯留不住沈先生那样高傲的人。”
宁南忧心中略有不甘,眸中之色暗淡下来:“先生那样高傲的人,也被我气得不愿在留在我身边。宁愿去三弟身边,也不欲同我再见一面。”
季先之见他面露苦涩之意,心下叹道:“主公莫急,沈先生与您日后总还是有机会相见的。”
沈攸之,与宁南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