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血溅长纱,被斩头颅。这些就像心魔日日夜夜缠绕着,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宁南忧闭上眼,仰面对着屋梁,苦涩道。
“而她,依然如儿时般..善良、勇敢、机敏、活泼。那样充满阳光与赤诚的她...与这样阴暗、成日活在地狱中的我...已不是同一条道路上的人了...”
“我与她之间有着一条跨越不了的横沟...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抱着满腔热诚,想要似卢夫子那般为国为民,一片赤胆,像越老将军那般凭武治敌,精忠报国的小少年了。这世道...忠诚的人被逼的走投无路。我的双手因此染满鲜血。可是她却还是当年的她,未曾改变,还是那样纯真。这便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填补的河道。她无法理解,我为何偏执...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我究竟为何这样偏执?”
“季叔...我的确不喜欢这样,可是我回不了头,甚至...我无法放手了。”宁南忧絮絮叨叨的念着,回忆起那些黑暗的长面,黑乎乎朦胧的眼前,两滴热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了下来。
“我无法忘记....第一次手持刀刃亲手杀人的感觉。更无法忘怀被父亲抛弃,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阴冷孤独绝望。没有一个人是不怕死的。或许...当年慷慨赴死的卢夫子...在临死之前...亦是绝望的,害怕的。可...为了报答皇爷爷的知遇之恩,为了宁氏的祖宗基业,他还是闭上眼接受了死亡。
这是个多么黑暗令人窒息的朝代...有先帝那样的昏君暴君...才会逼的忠义之士上了断头台。有陛下与父亲这样为了夺权不顾百姓死活的当权者。这个权欲薰天的朝堂...多少忠臣被磨灭了斗志...最终沦为了被权力奴役的傀儡。”
他说完这番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心口的痛楚彻骨寒凉。
不是他不愿意放手,而是他放了手,甚至...不能在这个残酷的朝代活下去。
他不愿成奸佞之人,却迫不得已走上这条路,冷漠无情的瞧着曾经一心想要保护的无辜百姓在自己面前死去,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了结心愿,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他一生,只有两个愿望,一则护佑心爱之人平安顺遂,二则报师仇。若能实现,那么...就算到时天下人要他为死去的无辜之人陪葬...也未尝不可。
季先之听之悲恸彻骨。这些年他瞧着,看着,亲眼见这繁盛的大魏王朝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叛谋逆、宗室血案、皇权之争乃至藩势之争、军阀混战后落败至此...已是千疮百孔。忠臣无出路,奸臣遍地行。如此景象又怎能叫人不寒心?
宁南忧伸开双腿,松松垮垮的盘腿坐着,缓缓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困倦难掩,可心绪怦然,闭着眼觉得脑袋很重,但一点困意都没有。
季先之瞧着他发白的面颊,小声叹了口气,慢慢起身,替他拿了条毯子,轻轻为他盖上。而后悄悄离开了书房。
他刚刚踏出门槛,便瞧见江呈佳不知什么时候领着食盒站在了门前,一动不动,双眼通红,似乎哭过。
季先之一惊,下意识往屋里瞧了一眼,急忙将板门小心关上。心里扑通扑通打起鼓来,不知江呈佳听到了多少她们的对话。又有些生气的朝屋子阶下围着的那十几个精督卫望了一眼,很是奇怪为何他们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