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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呈佳有些呆滞,盯着门前定住的那个身影良久才反应过来,于是娇唤了一声,“二郎醒了?”
宁南忧搭在门闩上的手便轻轻的收了回来,在原地稍稍顿了一顿,便又抬脚朝她行去。他低低嗯了一声,三两步跨至她身边,坐在了榻上,笑道,“是我弄醒你了么?”
江呈佳摇了摇头,微乎其微的拱了拱鼻子,揉了揉眼睛,声音糯糯道,“不是。”
他笑了笑,伸出手,将还在迷糊中的她抱到了膝上,轻轻环住腰际,轻声道,“夫人何时回来的,我竟一丝也不晓得?”
“唔,你睡得太沉了。我想着,这几日你累,便没敢惊动你。”江呈佳反应过来时已坐在了他的腿上,于是稍稍红了耳垂,低头老实交代着。
“还想继续睡么?”宁南忧低低询问着,声色温润如水。
“不睡啦。”江呈佳笑了一笑。就在此时,她的耳边忽而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唤声。她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宁南忧,便瞧见一抹红晕自他的耳垂爬上了他的面颊。
宁南忧略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声,解释道,“睡了许久,饿醒的。”
见他有些慌乱,江呈佳便禁不住笑出了声道,“君侯慌什么?饿不是人之常情么?”
许是他从未在人面前这般,宁南忧在府中时常冷着脸,看上去很是威严,此刻却被肚子忽然传来的叫声弄得晕红了脸,不禁叫人觉得好笑。
她对着他的眸,宁南忧又咳了一声,便预备着将她放下来,还没开口,江呈佳便自动从他的膝上起身站了起来,笑语盈盈道,“我替二郎准备些药膳去。”
宁南忧先是一怔,后露出些失望的神情道,“只能吃...药膳么?”
江呈佳瞧见他略有些委屈的神色,便咧开嘴笑道,“君侯想吃什么?”
“嘴中清苦,想要吃些肉食。”宁南忧轻轻叹息道。
江呈佳立即摇了摇头道,“万不可,君侯莫要胡闹。”
宁南忧撇了撇嘴,不做声,沉寂下来。江呈佳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小声道,“虽不可吃素食,但...我可令素食做出鸡鸭鱼肉之味...也可令二郎解解馋。”
“素食做出鸡鸭鱼肉之味?这从何说起?”宁南忧向江呈佳投去迷惑的眸光。
江呈佳莞尔一笑道,“君侯便在房中候着,我去去就来。”她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双清亮的眸中闪着点点神秘。
有她做膳食,宁南忧自是不想再去寻那客栈小二,心底又很是好奇她又要弄些什么花样,于是想跟上去,却见江呈佳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气汹汹道,“君侯好好坐着休息!勿动!”于是连忙于床沿坐好不动,目送着江呈佳出门。
扇门被轻轻关上,宁南忧等候过程中有些无趣,便去客栈放置在厢房屏风旁的小木架上寻了一卷竹简过来,点起榻旁的油灯,低下头看了看手中古卷,却不知为何恰好翻寻到一卷《天瑞》,此为《冲虚真经》之中的一卷,(《冲虚真经》原名列子,旧题周列御寇撰,是早期黄老道家的经典著作,是列子、列子弟子以及列子后学著作的汇编,据近人研究,或说成书于战国,或说为魏晋人作,说法各不一。这里因剧情需要,借用一下,为避免误导的状况出现,先作此解释,望周知。),于是惊异起来,泉陵这样的小城客栈之中,闲置的书卷高架上怎会有讲述列子其人之道学经法的卷籍?此书不易得,大魏尚道之人不多,自前朝魏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后至今朝的读书人皆以孔孟之道为奉,董夫子之话为尊。虽说各不相一的论法亦层出不穷,但也是上流贵族所潜学探究。
泉陵不过荆州之下一座县城,又远离京城。若说城中大户有《冲虚真经》这卷古籍也罢,可偏偏他现在所处之地不过一座普通的客栈,虽说的确是泉陵中最大的一所,但他所居住的厢房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平房。因他嘱咐季先之莫要将身份报出去,又恰逢客栈中房源紧缺,才会住到了北厢的中房里。
要说是客栈中专门为贵士族独立建的别院小楼中有此书摆放也就罢了...可眼下这间中房绝不可能摆放此类书籍。中房规格普通,一般所居住之人不过手头略有些富裕的小士族人家,又或是富农。而《冲虚真经》自魏武帝后,民间虽未曾广于回收禁止,但听上意尊儒术,平民百姓就算家中有此真卷也不敢拿出,又有战争连绵不断,改朝换代之由,久而久之,如今世上留存的真卷书籍,不过六百多卷,一部完整的《冲虚真经》便有上下百余来卷,这世上不过五部,且几乎全在贵族之手。
他的先生,手中便有一部全卷,先生信道,乃如今道坛之上的大家,且先生最喜其中《天瑞》一卷。
宁南忧略略一想,不免一惊,急急忙忙解开系在古竹卷上的卷绳,打开一瞧,果然看见一张薄薄的书帛夹在其中,看上去有些泛黄。他再打开,便只见一行行狂狷豪迈的字迹映入了眼帘,此有不羁之霸气,笔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是一篇对古卷中《杞人忧天》一文的见解与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