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穹拉着墨凉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住我的喉咙,更咽道:“墨凉,你最爱云宿,偏生我最爱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杀了云宿,屠了你一手重建的飞凰山庄再自杀,我们师兄妹三人永不分离。”
我望着他惨白的脸,心如刀割中想起,早年我曾在蓬莱凌云阁的边角上见过一本破书,记载着关于悬济道人的野史。
上面讲到,悬济道人年轻时,与自己的长嫂有过一段不伦之恋。后来东窗事发,长嫂受不了千夫所指,吞了一种奇毒,初时瞧不出什么,等症状外显时,五脏六腑已腐烂不堪,神仙无救。
悬济道人绝望之下,悟出了连脉过血的法子,将自己的血脉和长嫂的血脉接在一处,换了一半的血。因着他百毒不侵的体质,长嫂竟奇迹般渐好,只不过自那以后便彻底失忆了。
彼时我和墨凉碧穹凑一起考究过这件事。
碧穹认为,既然是体质,肌理、脏腑、骨肉、精元、习气等須得合在一处才能产生效用,单凭换血,莫说换一半,便是全换了,怕也没多大效用。可见,野史终究是野史,寻个消遣便好。
我不以为然,一番引经据典,认为物从其类,同行相趋,同气相求,万物万命之间所禀受的五行之气相互贯穿。况且,炼就百毒不侵之体,需耗时多年,尝尽各种奇毒奇药,炼成后人体便是一剂上好的活药。所以野史所言,也未必为虚。
我们盘问墨凉谁讲的在理。
墨凉磨盘两转,悠闲的摇着桃花扇,说:“云儿和穹儿说的都极有道理。但依我之见,那长嫂换个血便失忆了,八成是装的。”
彼时师父碰巧来凌云阁找书,轻飘飘道:“连脉过血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只不过最好别亲自尝试,有些人五行相斥,精气不容,万一失败,两个人都搭进去了。”
所以时至今日,连脉过血是否有用,我们依旧不知。
我爱白逸尘,这毋庸置疑。但墨凉是我刻在骨子里的人,刻骨铭心爱着,痛彻心扉恨着,他陪我走过蓬莱天堂和炼狱同在的岁月,是我心头的明月之光,以爱和恨的两般模样照在我心头,天涯海角如影随形。
二十多载,除了我失忆的那两年,他从未离开。
甚至,我将自己交给阿尘的那个晚上,我望着天上朗朗星辰,看着他棱角分明、俊逸的容颜,有一瞬间,无可救药的想起了墨凉温情脉脉的目光、温润如玉的脸庞。
想着我若是同墨凉做这件事,他定然更温柔缱绻,更深沉也更爱不释手。
对待风月,我一腔孤勇但迷迷糊糊,从不似自己期望的那般洒脱。
况且我实在欠墨凉太多。他若再因我而死,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自我记事以来,师父为使我们炼就百毒不侵之体,命我们师兄妹尝尽奇草异虫。此外,我和碧穹每日申时开始,必须在师父精心淬炼的药水中泡足两个时辰。
师父常说,碧穹是毒,我是药,这世上没有什么毒和药比我们炼得更久。
那便以我做药,冒险一试。
我让碧穹扶起墨凉打坐,碧穹拿下匕首,迟疑后照做。
我盘腿坐到墨凉对面,利落的拿剑切开自己双手的数脉,又忍痛将墨凉的切开,将我们相对的手腕对接。
二人显然猜到了我的用意,墨凉痛苦的摇头,碧穹惊呼道:“云宿,你做什么?”
我怕她紧张误事,故作轻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碧穹,你可真同我没有默契。”
我催动真气,让血液缓缓从左腕流出,流入墨凉右腕,流经他的奇经八脉后自他左腕流出,流进我的右腕。
怕血液流动太快再伤了墨凉,我将过血的速度控制的十分缓慢,让它随着脉搏和呼吸自然流淌。
碧穹忐忑道:“云宿,你有多少把握?”
我故意吸了口冷气,呲着牙道:“你有这啰嗦的时间,不妨替我处理一下背上的伤口。”
我没有丝毫把握,但唯有一试。
大约是怕我分心走火入魔,碧穹不再言语,替我擦干净后背,拿出生肌露涂抹在上面,悄悄坐旁边替我们护法。
我闭上眼,关闭六听,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九天之上的同一片云中,墨凉温润儒雅的笑着,同我作别道:“云儿,我要走了。”
我急急问他:“师兄,你去哪儿?”
“回家”,他温润笑笑,温声道:“云儿,我爹我娘在前面等我,我同你告个别就走。”
我拉住他的手,流着泪望着他:“师兄,我不让你走。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一辈子很长很长,你不能自己先走。”
墨凉摸摸我的额头,苦涩一笑:“傻瓜,离开蓬莱你便是自由身,如今又有人保护,师兄也算安心了。”
我紧紧抱住他,泪雨滂沱。“师兄,以前是我不好,我不懂你,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我求求你,别走。”
墨凉摇摇头。“云儿,人间太苦。”
“不苦!师兄,有你,有我,有碧穹,我们相依相伴,相互扶持,怎么会苦呢?最艰难的那些年我们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苦呢?师兄,你跟我回去,带我们回墨家,你吹箫,我唱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