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公府时,天已经完全黑尽了,大雨倾盆,黑沉沉的天像是要重重压下来似的,没得叫人心里头一阵烦闷。
骤然落了一场大雨,非但没能叫天儿跟着凉快一些,反倒是将底下的热气给一并蒸发了出来,扑在人的身上,叫人好生难受。
门房小哥拿了把蒲扇坐在门口,遥遥望向空荡荡的大街,只见偌大雨幕中纵马而来一穿蓑衣的人,正好奇谁在这大雨的天还在街上纵马,谁料那人却直往国公府来。待得走近,他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家公子,赶忙放下蒲扇,找来一把纸伞撑着走进雨中。
“这么大的雨,公子怎么骑马回来了?”
门房走过去,秦陆白已经翻身下了马,便赶忙将缰绳接过来,将伞撑在秦陆白头顶。
“西跨院有没有消息传来?”秦陆白跨步往国公府大门走去。
门房也顾不得什么马了,撑着伞跟在身边,不一会便将自己半边身淋了个透彻:“下午的时候陈大夫又来看过一回,新开了药方。后来听说郡主的高热已经退了,应该是不要紧。”
站在门檐下,秦陆白解蓑衣带子的动作一滞,莫名间松了口气,随后又麻利地将蓑衣草帽脱下:“把马拴好。”
蓑衣草帽一并留在了原地,秦陆白接过门房手中的纸伞,快步往西跨院走去。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怔了怔,又调转方向回了自己的院子。
换下身上淋湿的朝服,又喝了碗热茶去了寒气,秦陆白才重新往西跨院去。
这时候天已经渐晚,一路却都还点着风灯照明,秦陆白没有惊动任何人,穿过月亮门便直奔幼僖的房间去。
婢女冬儿刚为幼僖擦洗了身子,端着铜盆走出来,迎面便撞上了秦陆白,险些没将盆中的水给泼他身上去。
秦陆白眼疾手快的替她扶住了铜盆,见她欲要出声,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再指了指屋里。
冬儿立时明了,端着铜盆默默欠了欠身,压低声音道:“陈大夫又来看过,开了药方,郡主喝了药正睡着,高热也已经退了。”
不待他问,冬儿已经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的也是先前门房禀告过的,秦陆白已经知道了。
微一颔首,秦陆白也低声询问:“郡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冬儿摇摇头:“郡主从早上回来,喝了药后就一直没有醒过,下午的时候发了一身汗,热才慢慢褪了。陈大夫说,可以多为郡主擦擦身子,但是不要着凉,明儿一早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姐呢,也在里面?”秦陆白问。
“大姑娘前脚刚走,可能刚好和公子错过。”
秦陆白不再询问什么,伸手要推门时顿住,转首对着冬儿:“好丫头,好好伺候郡主,不会亏待了你。”
冬儿颔首欠礼,看着秦陆白进了房间,将门带上后,才端着铜盆往廊下走去。
外头黑云翻滚,将所有光芒都吞噬其中。
屋子里点着盏灯,微黄的光晕照出朦胧四周,秦陆白站在门口立了一会,抖抖衣袍,又呵了呵手,待一身寒气尽去,才放轻脚步往内室走去。
幼僖喝了药正睡着,对周遭一切事物全无所察。
秦陆白走到榻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脚凳上,支着下颌静看榻上安然熟睡的人儿。
应是高热退了,也喝了药,人虽然还没有醒,但已经松快了不少,倒不像白天那样紧蹙着眉头。
秦陆白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眉心。细腻的肌肤在指腹下舒展,像有山间的清泉缓缓淌过心尖,有种莫名的感觉在促使着他倾身凑近,再凑近,直到两片薄薄的唇离她安静睡颜不过半寸距离时,却好像有什么突然令脑海一震。
凑近的动作停了下来,秦陆白怔了片刻,忽然似惊慌失措一般退开,颓丧地坐回到脚凳上,抬起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秦陆白,你真是个混账!”秦陆白低声咒骂一句,回首望向床榻,起身径直离开。
下了一夜的雨在临近天亮时方才停了,幼僖缓缓睁开眼,刚想撑着坐起来,浑身都传来一阵疼,令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冬儿。”
幼僖扬声唤着婢女冬儿,声音微微沙哑,但好在冬儿就在外间,听到声响赶忙的进了内室。
“郡主醒啦,要起来坐一会吗?”
幼僖“嗯”了一声,冬儿便小心扶着她起来,又往她背后细心的垫了两个软枕,好让她能够靠得舒服一些。
“郡主稍待。”冬儿替幼僖将衾被拉高,便走到窗边,伸手推开半阙,“陈大夫说,房间要时常通风,只要郡主注意别着凉,通风对郡主养病很有好处。”
“多谢。”幼僖清清浅浅道。
“郡主说这些,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冬儿一脸惶恐,见幼僖莞尔,才舒了口气,问,“郡主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幼僖点点头,冬儿忙去外间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喂到她唇边伺候喝下。
睡了整日,幼僖醒来,除了觉得手臂上的疼有些折磨人,身子也有些犯软,喉咙更是干涩。这会喝了杯温水,暖意入喉,才稍觉得舒适了许多。
冬儿将杯子放下,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