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倍感诧异,看看幼僖,又再将目光定格在眼前的“不速之客”上,默默将手中筷子搁下,一句未言。
幼僖已经站了起来,朝着那人走过去:“表哥,你也是今天回来的?”又探头望望他空无一人的身后,不解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裴子绪摆摆手,径直走到秦陆白身旁的空位置坐下:“经过,看见醉仙楼外面拴着刑部的马车,大概猜到你们在里面。果不其然,我进去一问,那店小二还以为我是和你们一起的,只不过是晚来了一些,当即就引着我上来了。”
他大咧咧坐下,眼光瞥到桌上的桃花酿,顿时眼冒精光,也不客气,径直倒了一杯就仰头喝下。
幼僖和秦陆白是早就习惯这位不拘小节的了,倒是云舒反而显得拘束起来,早已放下了筷子,站在位置边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裴子绪一杯饮尽,咂咂嘴,抬起头,似才看见面前还有一个陌生脸孔的白衣公子。愣了愣,盯着云舒,又看看秦陆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秦陆白抿了抿嘴,想来是有些无奈,还是与二人介绍:“老裴,这位是刑部新任尚书云舒。”
复又指着裴子绪给云舒介绍:“裴子绪,侍卫亲军步军司指挥使,国子监祭酒裴晔大人的独子。当然了,他也是幼僖的表哥。”临了还不忘神秘兮兮的添上一句,“亲的。”
云舒有些无言,不过还是整整衣袍,对着裴子绪合手一揖。
裴子绪还有些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也抱拳一揖。
“裴某是个粗人,刚才多有无礼,还请云侍郎勿要见怪。”说着,裴子绪又是一揖。
幼僖只觉满头黑线,裴家世代书香世家,恪守尊礼,这一辈就裴子绪这么一个独子。不说按着长辈的规划顺利考取功名进入仕途,就这“粗人”二字,才真真是掉了裴家的面。
彼此见过后,秦陆白唤来店小二再上了一副干净碗碟,就势问他:“皇后上千佛寺给太后祈福,你领兵随行保护,今晨方才回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待在宫里么,怎么还有闲工夫在外头溜达?”
裴子绪大口吃着菜,砸了咂嘴,道:“快别说了,我领兵保护皇后从千佛寺回来,本以为交接了之后就能够歇两日,这不太后千秋寿诞快到了么,各地使者纷纷进京,陛下着三衙行护卫之责。”
“显而易见,有些人啊,想偷懒是没辙了。”幼僖坐在旁边,以手托腮盯着正大快朵颐的裴子绪,秀眉微蹙,嫌弃之色溢于其表。
她的母亲与裴子绪的父亲是亲兄妹,两人也是连着血缘的表亲。父亲没战死前,裴子绪也是成日的往阎府跑,有时候住在阎府也是常有的事,故而兄妹情谊十分深厚。
只是裴家和阎家略有不同,阎家祖祖辈辈都是战将,世代守卫着大昭国的江山,为大昭浴血奋战,开辟疆土,就连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可裴家却是世代的书香门第,外祖裴然现任龙图阁大学士,可当初也是曾任太子太傅,先皇与当今陛下都曾受教过其门下。舅舅裴晔为国子监祭酒,也是文官一流。
因裴家家规不娶二妻,不纳一妾,虽说人丁单薄,可个个成材。
本以为裴子绪将来也会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可偏偏这根苗子没长正,小时候就不爱读书爱刀剑,还常往阎府跑,缠着忠武侯教授武艺。后来长大了,更是忤逆长辈投了兵,气得裴大学士在家吹胡子瞪眼,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因裴子绪在御前做事,幼僖在宫里倒是与他时常都能够见得上面。
她这位表哥吧,粗枝大叶是心性,义气豪爽是优点,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都是靠着血汗拼杀出来的,倒是没怎么靠裴家庇护,能到今日,也是实属不易。
有时候幼僖常想,以裴子绪的性子,若真是听了外祖父的话考科举,走仕途,实则也未必是件好事。毕竟前朝波谲云诡,谁的肚子里面不是生了颗七巧玲珑心,若玩权术,她这位表哥又能胜得过谁去?
如今四海安定,也无需男儿上战场厮杀拼命,裴子绪既一门心思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以他的本事,何愁前景不是一片光明?
秦陆白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模样,嫌弃归嫌弃,还是贴心地递了茶过去:“我说,这又没人跟你抢,你慢慢吃不行么,当心噎着。”
裴子绪不住地往嘴里塞着吃食,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才支支吾吾道:“昨儿半夜就安排启程回上京的事宜,又是点兵,又是护卫,还要商讨哪条路线回去最为合适,不但一晚上没睡,早上也就才喝了半碗粥。”
他端起杯子喝了水,等咽下去后才接着道:“回来以后我是半点儿没歇口气,先是交接了事宜,随即就被安排了其他事。我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吃你两口怎么了,怎么了。”
裴子绪心里来气,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对着秦陆白就是步步紧逼的追问。一张口,一说话,那唾沫星子夹着还没吞下去的饭粒都尽数喷到了秦陆白脸上。
秦陆白嫌弃地“咦”了一声,一抹脸上的唾沫星子,连连道:“行行行,你吃,你吃。反正这顿也是云侍郎请,我当然没意见了。”
言讫,他笑嘻嘻地转头看向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