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再踏进那看似桂殿兰宫,实则有天无日的鬼地方。
谈话间已经到了他的府邸外,温叶庭先行下了马车,将窗帷拉起,右手抬起一挥,朝着她高昂说道:“花间,欢迎你来我家!”
她一下愣住,刚迈出马车的脚不自主地往回收了一收,弓着的身躯定在原地,居然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千推万阻。
而那种抵御,则是来自她自己。
她有些分不清这种抵御是因为温叶庭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都是花间,还是因为她对迫不得已的扮演游戏感到疲惫了。
可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那一步。
温叶庭伸出手想去接住她,她却绕过了他的手,假装没有看见。
他的手征在半空中,不知自己是否又说错了什么话,只得悻悻地收回手,佯装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埃,随后高声喊道:“祖母,我回来了。”
那老夫人颤颤巍巍地从正堂迈出步子,走到庭院中去迎温叶庭,却见他身边有一女子,生得娇小秀美,正眉眼含笑地站着。
老妇人先是拍了拍温叶庭的手臂,又转向她问道:“叶庭,这是?”
温叶庭便说道:“祖母,她名叫花间。她是奉命从蜀州来送花的,这几日会在咱家留宿。”
她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却倍感亲切。她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在她幼时即离世,她自小便是祖母养大的,自然觉得这种慈眉善目的老妪可亲。
那老妇人也仁慈温和地答道:“好,好……”
然后把温叶庭推开,伸手去牵花间,拉着她就往堂屋里走,还一边攀谈着拉家常,说道:“花间,这豫都比不得蜀州,冬日严寒得紧,你来了可要注意保暖。”
温叶庭看她俩形影相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底不禁感慨道:“我祖母也是一样,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月上梢头,祖母唤来温叶庭,拉住他的手,“叶庭,我听下人说你明日要进宫?”
温叶庭回握住她的手,“嗯,有些事我需得向父皇问个明白。”
祖母心里一惊,双手有些颤抖,没想到十年过去,这一天还是来了。随后又柔声问道:“可是跟你母妃有关?”
温叶庭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不瞒您说,我找到杀害母妃的凶手了,但我在蜀州势单力薄,这次回来顺便想把我的亲兵召回,到时一同前去锦云城。”
她见温叶庭如此缜密,甚至还要不远万里回城笼络势力,想必对付这人相当棘手,并非什么等闲之辈,于是关切问道:“叶庭,祖母有些不明,当初你母妃是在豫都遇害,这凶手怎么会在蜀州呢?”
“这便要问那人了,他是受何人指使,才会跋山涉水来我豫都杀害一个与他无关的妃子。但祖母你放心,我不会罗织构陷他人,到时我会查出实情。”温叶庭愤懑回道。
祖母看他横眉怒目的模样,“叶庭,你好像变了很多,原先你虽对此事耿耿于怀,但一直殚心积虑想要独善其身。如今你怎么想要彻查往事了?”
“我先前总以为只要我不露圭角,我身边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所以我是不得不退。那时父皇的所作所为,让我以为这背后之人势力强大,又或是……又或是牵扯到皇后,才对我隐约其辞。前两年皇后因病逝世,我原本已经放下仇恨。没想到的是,新出现的证物竟与蜀州有关,这皇后深居宫中不问朝堂,又怎么会与千里之遥的蜀州勾连上呢?我拿到证物时,便知道我母妃之死并不是皇后所为,这豫都上下,除了皇后我实在想不到别人会对我母妃、对我如此憎恨。所以,我才必须得前去蜀州寻找真相,毕竟我在明他在暗,我不想再次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可是你父皇向来不想让你追究此事,你父子俩也因此渐行渐远。前两年皇后病逝,你在堂上出言不逊,质问他说现在皇后既已离世,能否告知你当年幕后凶手是谁之时,他勃然大怒,还为此罢黜了你的烨王封号,你难道忘记了吗?”
温叶庭摇摇头,“没有,我怎么会忘,我又怎么敢忘。如今想来,确是我自以为是,改日我还得去皇后陵前向她请罪,为我的口无遮拦,也为我的捕风捉影。”
祖母拍拍温叶庭的头,随后安慰道:“好在这些年你并未对她摧兰折玉,也算是侥幸没有酿成大错,想必她泉下有知也不会苛责。”
“祖母,您不用操心,我来处理即可。若是我未能与父皇达成共识,我会自己带亲兵去锦云城,这事我非做不可,这仇我也非报不可。但是,我怕父皇迁怒,可能到时还得委屈您去乡下躲避一阵。”
祖母轻快笑道:“我无妨,去乡下才好呢,天朗气清,幽静又雅致。叶庭,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这十年你为了我们已经牺牲得够多了,你的锋芒也是时候该重新绽放了。我很欣慰能看到这样意气风发的你,仿佛十年前那个壮志凌云的烨王殿下又回来了!”
温叶庭也跟着笑,“我只是懂得了一个道理,何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蜀州恐怕还牵扯着中原十四州的命运,我只是做不到坐视不管罢了。”
南窗背灯,朔风大作,只见残雁在纷飞的大雪中前往那寂寞深夜。
温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