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一切如旧,林管事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杨双双试探了他几次,见他是个没二心的,只一心想着跟她将明希抚养成材。
杨双双与他商量了一番,在正厅召集了众位奴仆,广而告之:“如今不比往日,老爷不在了,咱们家也只有三个正经主子,不需这么多人在里头,若是想出去的,除了身契,一律发十两银子,全了咱们主仆的情谊。”
众婆子丫鬟面面相觑,上回林表叔去夏安居库房里头搬东西,搬出几箱太湖石的事情,大家都看见了,只道家里真穷了起来,听说要放身契,都有些踌躇。
黄姨娘第一个出来道:“太太,我没地方去,苦日子我不怕,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杨双双看了看这位有些憨直的姨娘,点了点头道:“放心,你是半个主子,虽然不能穿金戴银的伺候着,吃穿是不愁的。”
管着厨房的宋嬷嬷和她的丈夫宋管事愿意出去,说是要去投靠乡下的亲戚。
杨双双许了他们三十两,余下也有几个到了年纪的丫头不愿意留着,她也都按照说的给了银子。
她身边伺候的晓风、寒江、兰溪,明希身边的史嬷嬷、雪蝉,厨房里的几个婆子,还有外头几个管事的婆子都纷纷表忠心,说愿意留下。
安定了人心后,她腾出手让胡掌柜将交给他暂为保管的几口箱子运了回来。
杨双双如今还住在夏安居里头,因是住惯了,懒得搬,众人也都习惯到这处院子里回事。
她将这些箱子依旧锁在夏安居的库房里头,深居简出过起日子。
转眼入夏了,夏安居里种了好些荼蘼,如今都开败了,合欢开得却热闹,枝头红艳艳一片。
晓风喜欢这花儿,就摘了好些插在瓶中,给她赏玩。
甄家自顾不暇,自打扶灵回来,只有甄三太太郑氏来过,她道京里传来消息,甄宝玉中了榜,是第十三名,正等着殿试。甄家大房喜得跟什么似的。
只是甄家二老爷被押解到京上也有些时日了,却也一直未有旨意,惹得阖府多少有些不安。
说完这些,郑氏又道她去凤阳看望过探春。
探春这胎怀像不好,自打有了身子就一直吐得厉害,吃不下,睡不好,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惹人心疼。听闻了林家的丧事,还强撑着身子说要来拜祭,只急得郑耘求爹爹告奶奶,才把人劝回去。
杨双双听闻此事,怜惜探春在凤阳孤身一人,遣了府上一个老嬷嬷去看望她,又唤了晓风去请胡掌柜,寻些适合有孕之人的补品一并带去。
胡掌柜当日傍晚就来回话了,却不是为了补品的事儿,而是说他家主子到了金陵,还带了信笺给她。
上头只有一行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说得风雅,意思却是私会,还不是约在别处,而是她的香闺。
杨双双合了信笺,向胡掌柜道:“只怕有些不妥,我如今在热孝中。”
胡掌柜毕恭毕敬道:“夫人,属下只负责送信,这余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杨双双知道周鸿一向我行我素,哪里会听下面人的意见,只得收下信笺道:“罢了,需做得谨慎些。
她深知天网的厉害,周鸿既说了,自然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她院子。她院子里一向也只有晓风服侍,倒是不打紧。
但思前想后,她又怕这丫头不小心听见或是看见,惊吓起来坏了事,于是遮遮掩掩告诉她,说晚上有故人来一叙,让她自去侧屋歇着,见了什么也不可大惊小怪。
当晚晓风趴在窗缝里盯了半天,见进院子里头的,果然是那个死人脸周大人,难免觉得自己撞破了奸情。当晚翻来覆去失了眠,后半夜才睡着,连这个姓周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去岁周鸿是七月离开金陵的,到如今正好也快一年了。杨双双一年未见他,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是夜,周鸿飘然而至,他还是一身玄色衣裳,从院墙进来的时候,惹得合欢花落下枝头,真可谓拂墙花影动,疑是故人来。
他负手站在她的门口,借着几分月色,颇有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带着几分让她熟悉的安心。
杨双双请了他进来,周鸿细细打量了她的闺房,虽是偏院,主屋也挺大的,中间放了偌大的一个博古架,将闺房分为内外两室。
因怕旁人起疑,屋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光晕不大,西窗却开着,月光倾泻进来,让他窥见了她的香闺。
博古架上书籍之类,也有一些小摆件,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内室的情况,最里头是一张床榻,外头围了一圈月白色的帘子,因看不见里头,所以更给人几分遐想。
左边完全被博古架挡住了,看不分明。旁边是一张梳妆台,上头搁着铜镜,面上摆了好些锦盒,想是香粉胭脂、首饰之类。
外室在靠着西窗的位置搁着一张罗汉床,上面散乱的几本书,想是主人经常歪在这里看书。
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小圆桌,旁边放着三个绣凳,应该是她招待亲近女客的场所。如今她正在坐在其中一个绣凳上,因守着孝,穿一身素白色,身上无任何配饰,面上也无脂粉。油灯的昏黄光晕随着丝丝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