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建立之初重农抑商,并不鼓励百姓出外贸易,也就没有多少客栈。但是在长安修成,独会、利人两市修成之后,既为繁荣市面,也为让南北财货得以通行交易,便少
不得考虑商贾居住。长安城内修有“典客署”为西域商贾提供食宿,以利其居住,至于大隋本国商人,则有“邸店”供其休息并可存放货物。杨广为扬州总管时,便命人在江都城内修造“邸店”以利货殖。等到此番大军南狩,人吃马喂事事仰赖货物流通,对商贾就更为重视。是以江都城内“邸店”众多,官家也尽
量为东主提供便利,盼望着市面繁荣。杨广心中未尝不是存着私念,唯有江都处处不输长安,才能证明自己迁都之举英明神武,也能堵住百官悠悠之口。只不过事与愿违,眼看着天下干戈四起商路断绝,行商自然越来越少。不管城内修多少“邸店”,又把东西坊市修得何等华美,都没有客商来此贸易。徐乐一行人走入邸店
时,前后三进院落,房舍数十间甚至设有马厩可供脚力休息的偌大邸店,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掌柜趴在柜台上不知几时已经睡着,乃至小六咳嗽了两次都没能惊动他,直到韩约那蒲扇般大小的巴掌重重落在柜台上,才把人从黄粱美梦中惊醒。掌柜一边揉着惺忪睡
眼,一边问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等到他彻底从睡梦中苏醒,也听明白了徐乐等人是要住宿之后,整个人立刻变了副模样,脸上满是笑容,不住行礼道歉。看他那殷勤热络模样,与方才的惫懒判若两人。更是学着长安人说话的方式,一口一个“你家”叫着,格外的恭顺。看他举手投足模样,徐乐揣度此人多半出自豪门大户,说不定本就是某些世家门阀的家奴。主家败落之
后,才流落到外开店,身上还保留着旧日为奴痕迹。江南之地多有世家门阀,随着大隋建立,其中大半败落,本家子弟都已没了体面,家奴自立门户更是寻常事。只不过这掌柜殷勤的有些过分,让徐乐颇有些不适应又不好
发作。由于邸店再无其他房客,掌柜将一行四人直接请进第二层的院落内。这里正房偏房共计七间,徐乐等人根本住不过来。掌柜不容徐乐推拒抢先说道:“你家放心,小的天胆也不敢多收几位钱铢!你家也看到了,这里根本没人住,房子空着也
是空着。你家只管放心住想住多久住多久,到时候只管走人就是,不用您破费半文。”
韩小六到底是少年心性,方才被那些骁果军气得七窍生烟,这时又被店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道:“不收钱财?你这邸店让人白吃白住,你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你家说笑了。小的哪里有那许多财货垫办,几位的店饭钱自然是有人承付了小的才敢说这个话。实不相瞒,衙门前些时已经下了公文,不许邸店向住宿商贾收钱。所有的店饭钱,都向衙门去讨。哪个敢违令,便要抓到衙门法办。小的一个生意人,哪里敢违抗衙门命令。咱这小店若是没人住,才是真的要喝西北风。只要几位住在这里,小
的便有钱赚,所以你家乃是小的衣食父母,千万要多住几日才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小的肯定竭尽所能为几位备办。”
韩小六听得目瞪口呆,转头看着徐乐、韩约:“我们住店衙门出钱,天下间还有这等事?”韩约也不明所以,但又怕被人小看了,只好闭口不言。徐乐则哼了一声:“这算不得什么,想当初在长安,已经做过一次了,在江都再做一次也不奇怪。连彩绸缠树都做得
出来,这又算得什么?”他的见识远胜韩家兄弟,知道大业天子当年在长安所行荒唐事,对于衙门这番安排并不觉得奇怪,也就明白店东如此殷勤的原因。不过徐乐心中的疑团并未因此彻底散去
,反倒是越发觉得古怪。“既然衙门如此优待,城中理应商贾遍地才是。怎么这一路行来不见半个商人,邸店中也如此清净?当初长安城内,可是有不少胡人假冒行商使者,只为骗几顿饱饭。难道
江都百姓民风如此淳朴?还是百姓都不愁吃穿,看不上这些许饭食?”“你家说笑了。老百姓几时能不愁吃穿?哪里又能没有穷汉?只不过衙门也知道这里面的关卡窍,生怕有人瞒哄官府骗吃骗喝,所以公文特意说了,住宿之人必要仔细盘查。哪个敢冒充商贾,便要捉去衙门吃板子!你家想想看,左近百姓谁敢去捋这个虎须?哪怕饿死也只能熬着,没人讨这个便宜。至于真商贾,小的倒是盼着他们来,可就
是一个也看不见,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城中光骁果军就是数万人马,再有文武百官乃至皇帝也在这里。这么多人在,又有大笔财货在手,当真没有商贾前来发财?”掌柜的摇头道:“你家看看小店,就知道城中情形了。其他邸店的情形和小的这里差不多,哪怕白吃白喝也没人愿意来。说到底还不都是世道不好到处打仗?听说外面不是乱军就是强盗,行商出门就是送死,再多的财货也没命使用。所以也就没人敢来发这个财。你家几位能到江都,想必是有大造化的?小的只求沾几分好运,过几天好日子
。”
徐乐并未再与他攀谈,胡乱说了几句便打发他离开。等到掌柜离去,步离才说道:“我不喜欢